北平丰台站的黎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程墨白和苏青瓷从煤水车爬出来时,浑身都是煤灰,脸上只剩眼睛还看得出原本的颜色。
\"这边。\"一个穿铁路制服的矮个子男人向他们招手,\"我是老赵,莫里斯先生安排的。\"
老赵带他们来到站外的一间小屋里,那里已经准备了热水和干净衣服。
\"洗洗吧,这样进城太显眼了。\"老赵递给他们两条毛巾,\"琉璃厂离这儿不远,走路半小时就到。不过...\"他压低声音,\"这两天荣宝斋附近多了不少生面孔,像是在等什么人。\"
程墨白和苏青瓷迅速洗漱更衣,换上了老赵准备的普通市民服装。程墨白是一身藏青色长衫,苏青瓷则穿着朴素的蓝布旗袍。
\"现在几点?\"程墨白问。
\"刚过卯时。\"老赵看了看怀表,\"荣宝斋辰时开门,你们现在过去正好赶上第一批客人,不容易引人注意。\"
简单吃了些早点后,两人告别老赵,向琉璃厂方向走去。清晨的北平街头已经热闹起来,早点摊冒着热气,黄包车夫们已经开始招揽生意。程墨白买了两个烧饼,边走边吃,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有人在跟着我们。\"苏青瓷突然低声道,\"左边那个戴草帽的,从车站就跟了一路了。\"
程墨白假装整理鞋带,趁机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一个戴草帽的瘦高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们身后约二十步的地方。
\"试试他。\"程墨白拉着苏青瓷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狭窄曲折,两人加快脚步,连拐几个弯后躲在一处门洞里。片刻后,草帽男子匆匆跑过,东张西望地寻找他们的踪影。
\"确实是跟踪我们的。\"程墨白皱眉,\"杜青山的人怎么知道我们到北平了?\"
苏青瓷思索道:\"除非...天津那边有人通风报信。\"
程墨白想起齐鸿铭那句没说完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难道齐叔当时就想警告他们什么?
甩掉尾巴后,两人绕道来到琉璃厂。这条闻名遐迩的文化街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意,各家店铺陆续开门,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木头的气息。
荣宝斋是家老字号,三间门脸,黑底金字的招牌已经有些褪色。店门口挂着\"古籍字画、文房四宝\"的幌子,看起来与其他店铺没什么不同。但程墨白注意到,店门两侧各站着一个穿长衫的壮汉,眼睛不断扫视着过往行人。
\"守卫森严啊。\"苏青瓷轻声说。
程墨白点头:\"我们分开进去。你先去,装作买字画的顾客,吸引注意力。我从侧门溜进去,直接去后院。\"
苏青瓷会意,整理了一下衣襟,率先走进荣宝斋。程墨白绕到侧面,发现那里有个小门,但上了锁。他取出莫里斯给的开锁工具,几下就打开了锁。
侧门通向一个堆满古籍的小仓库。程墨白蹑手蹑脚地穿过仓库,来到一条走廊。根据记忆中的平面图,后院书房应该在走廊尽头。
走廊两侧是几间厢房,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程墨白屏住呼吸,贴着墙慢慢前进。就在他即将到达走廊尽头时,一间厢房的门突然开了!
程墨白迅速闪到一根柱子后面。一个穿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这人约莫四十多岁,面容白净,眼睛小而锐利,正是照片上见过的荣宝斋掌柜冯砚秋!
冯砚秋向走廊另一端走去,程墨白等他走远,立刻闪进后院。院子不大,种着几株海棠,正中是一间独立的小屋,门上挂着\"藏书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
这就是白启明信中提到的书房!程墨白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轻轻推了推门——锁着的。他再次使用开锁工具,几秒钟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书房内光线昏暗,四壁都是高大的书架,正中一张红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正对门的是一块\"学海无涯\"的匾额。
程墨白轻手轻脚地走到匾额前,小心地将其取下。匾额后面果然有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把精致的铜钥匙!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程墨白迅速躲到书案下,只见冯砚秋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再检查一遍所有机关。\"冯砚秋吩咐道,\"杜爷说了,那两个人随时可能到北平。\"
\"掌柜的,那幅画真的还在密室里吗?\"一个大汉问道。
冯砚秋冷笑:\"当然不在。昨天就转移到安全地方了。不过密室里的'惊喜'够他们受的。\"
两个大汉会意地狞笑起来,开始检查房间各处。程墨白屏住呼吸,眼看着一双脚在书案前来回走动。突然,一本书从书案上掉下来,正落在程墨白面前!
\"咦?\"大汉弯腰捡书,眼看就要发现程墨白...
千钧一发之际,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苏青瓷刻意提高的声音:\"掌柜的呢?我这儿有幅宋徽宗的《柳鸦芦雁图》,想请贵店鉴定!\"
冯砚秋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宋徽宗?快去看看!\"
三人匆忙离开书房。程墨白长舒一口气,迅速行动起来。根据白启明的提示和齐鸿铭的图纸,密室入口应该在东墙的书架后面。他仔细检查书架,终于发现一个不起眼的机关——一本《史记》的书脊其实是按钮!
按下按钮后,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程墨白点燃准备好的蜡烛,小心地走入密室。密室不大,正中是一个红木柜子,上面有一个精致的锁孔。
程墨白用那把铜钥匙打开柜门,里面却只有一张纸条:
```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
这是白居易的诗句,看似平常,但程墨白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是一个陷阱!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密室入口处传来冯砚秋阴冷的笑声:
\"程先生,恭候多时了。\"
冯砚秋站在入口处,身后是四个持枪的打手。更让程墨白心惊的是,苏青瓷被他们押着,嘴角有血迹,显然已经经历了一番搏斗。
\"放开她!\"程墨白厉声道。
冯砚秋摇头轻笑:\"别急,你们很快就会团聚了——在地府。\"他做了个手势,打手们立刻将程墨白也制住,\"杜爷很想亲自招待你们,可惜他在天津还有事要处理。不过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程墨白和苏青瓷被押出书房,向后院的一间柴房走去。路上,程墨白注意到苏青瓷向他使了个眼色,目光落在她的袖口。他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经过一株老槐树时,苏青瓷突然发难!她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闪电般刺向押解她的打手。同时程墨白也一肘击向身后之人的腹部,夺下了他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