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说完,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接着是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段云生抓起那块红晶和文件袋,跟着白竹冲向门口。
走廊里一片混乱。更多的红丝从墙壁、地板缝隙中钻出,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他们看见一个领事馆工作人员被红丝缠住脚踝拖倒在地,很快被裹成茧状。
\"下水道!\"白竹改变方向,推开一扇标着\"维修间\"的小门。
狭窄的楼梯通向更深的地下。身后,霍华德的惨叫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嗡鸣,像是千万片树叶在摩擦。
维修间里堆满工具和管道。白竹熟练地打开一个下水道井盖:\"下去!通向东城墙外!\"
段云生刚要下去,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块红晶...它是不是在...\"
\"发热?\"白竹苦笑,\"是的,它感应到了血茶树。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两人在下水道中跋涉。水没到膝盖,恶臭难闻,但此刻已顾不得这许多。段云生手中的红晶越来越烫,泛出的红光将水道映得如同血池。
\"这是什么?\"他喘息着问,\"为什么它...\"
\"血茶树的心脏。\"白竹在前面带路,\"你祖父当年从树干中挖出来的。没有它,血茶树就无法繁殖,但也无法死亡——它处于一种休眠状态。\"
段云生想起血茶谷中那棵妖异的红树。它已经存活了千年?而段家世代守护的就是这种东西?
\"我娘的信里说,血茶原本是西域某种宗教的通神媒介。\"白竹的声音在狭窄的下水道中回荡,\"它能短暂打开'天眼',让人看见另一个维度的存在。但副作用就是...你见过的那些幻觉和自残倾向。\"
前方出现微光,是出口。两人爬出下水道,发现自己已在城墙外的荒地上。远处,腾冲城上空笼罩着一片诡异的红雾,那是血茶花粉!
\"天啊...\"段云生喃喃道。整座城市正在陷入集体幻觉。
白竹拉着他向远处的一片树林跑去:\"霍华德肯定在城里散布了血茶粉!我们必须...\"
一声枪响!白竹猛地向前扑倒,后背绽开一朵血花。段云生转身,看见王彪带着几个巡防营士兵从城墙阴影处走出,枪口还冒着烟。
\"跑啊!怎么不跑了?\"王彪狞笑着又开一枪,子弹打在段云生脚边。
段云生跪下来查看白竹的伤势。子弹从后背射入,可能伤到了肺,她呼吸时已经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放她走。\"段云生站起来,挡在白竹身前,\"你们要的是我。\"
王彪啐了一口:\"赵统领死了,老子要你们俩偿命!\"他举起枪,\"先杀你再玩那丫头,让她慢慢...\"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道红光从段云生手中的晶体爆发出来,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接着地面开始震动,远处传来树木断裂的巨响。
\"什么鬼...\"一个士兵惊恐地指向城墙。
段云生转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数十根粗如人腿的血红色树根破土而出,如巨蟒般向这边扑来!最近的几个士兵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缠住,瞬间被吸成干尸。
王彪尖叫着开枪,但子弹对树根毫无作用。一根粗根缠上他的腿,将他倒吊起来。在最后的惨叫声中,他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撕成两半。
段云生抱起白竹,拼命向树林跑去。身后,血茶树的根系继续蔓延,但奇怪的是,它们似乎刻意避开了段云生的路径。
\"放下我...\"白竹虚弱地说,\"你带着红晶...走...\"
\"闭嘴!\"段云生咬牙坚持。白竹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襟,温热黏稠。
树林深处有一个猎人小屋。段云生踢开门,将白竹放在简陋的木床上。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呼吸越来越弱。
\"文件袋...\"她艰难地说,\"我娘的信...给你...\"
段云生翻出那个标着\"E.w.\"的文件袋。里面除了科研笔记外,还有一封用英文写的信。他的英文不算好,但足够读懂大致内容:
\"...霍华德计划用血茶控制中国西南的土司和头人...找到树心后交给茶盟的'红夫人'...她是你亲生母亲...\"
段云生震惊地抬头:\"红夫人?你母亲?\"
白竹苦笑着咳出一口血:\"我娘...沃森女士...只是养母。我生母是...茶盟创始人...\"
段云生脑中闪过无数碎片——白竹对血茶的了解、她的身手、那把与段家短刀相似的匕首...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帮我?\"他轻声问,\"你本该站在他们那边。\"
白竹的眼神开始涣散:\"因为我见过...血茶的真相...它不该被任何人控制...\"她突然抓住段云生的手,\"红晶...只有你能...决定它的命运...\"
她的手垂了下去,眼睛却还睁着,仿佛在等待什么。段云生轻轻为她合上眼睑,泪水无声滑落。
屋外,血茶树的根系已经包围了小屋,但并未攻击。段云生握着那块发烫的红晶,明白自己面临着一个选择:摧毁它,终结血茶的威胁;或者归还血茶树,恢复古老的平衡。
他想起祖父日记中的忏悔,父亲笔记中的警告,还有白竹最后的嘱托。血茶不是邪恶的,邪恶的是人心中的贪欲。
黎明时分,段云生站在血茶谷入口。手中的红晶与初升的朝阳一样红艳。血茶树感应到了它的靠近,整棵树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欢迎,又像是在哀求。
段云生割破手掌,让鲜血滴在红晶上。晶体如海绵般吸收了血液,然后开始脉动,仿佛有了生命。
\"以守护者之名,\"他轻声念出祖父日记扉页上的古语,\"归本溯源,永镇此方。\"
他将红晶按在血茶树的树干上。刹那间,整棵树爆发出耀眼的红光!树皮如活物般蠕动,将红晶慢慢\"吞\"了进去。树顶残余的几朵花同时绽放,喷出的不是致命花粉,而是清甜的露水。
段云生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山谷。血茶树的根系缓缓缩回地下,那些诡异的红藤也枯萎脱落。这棵千年古树终于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一株神圣的通灵植物,而非杀人怪物。
一个月后,腾冲城渐渐恢复了平静。血茶花粉造成的集体幻觉随着一场大雨消散,大多数人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英国领事馆因\"不明原因\"关闭,霍华德和其他几名官员\"突发疾病\"死亡。王彪等人的失踪则被归咎于马帮仇杀。
段云生站在段府后院的祠堂里,望着新立的两块牌位——父亲段明远和福伯。旁边还有一块无名牌位,是他偷偷为白竹立的。
茶盟的\"红夫人\"始终没有出现,但段云生知道,这场关于血茶的争斗还未结束。总有一天,他会面对那个神秘的女人,和白竹真正的身世之谜。
祠堂供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把刻着茶花纹的匕首,和一本新装订的册子——《血茶实录》。段云生将这两样东西锁进密室,钥匙扔进了怒江最深处的漩涡。
走出祠堂时,夕阳将段府的老墙染成了血色。段云生摸了摸胸前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几片血茶树新长的绿叶。这是白竹最后留给他的礼物,也是守护者与血茶之间新的誓约。
远处,怒江的咆哮声如雷贯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欲望与救赎的古老传说。而段云生知道,他的使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