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悬停区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声音的真空罐头,压抑感几乎凝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陶德舟的胸口。极度的安静,反而让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试图捕捉那从金属柜内部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震动源头。
那不是机器运转的嗡鸣,也不是电流通过的嗞嗞声。频率太慢,太有规律,带着一种……生命的节律感?不,不对。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但那声音,那感觉,越来越清晰。
是……呼吸声?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他的大脑。极其缓慢,极其深沉,如同风箱被拉动到极限再缓缓推回。而且,不是一个,是无数个。整齐划一,仿佛经过精密计算,每一个吸气,每一个呼气,都完美地同步在一起。这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具体方向,而是弥漫在整个空间,无处不在,像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又像是从每一个冰冷的金属柜内部,艰难地挤压出来。无数个濒死的肺叶在合奏?荒诞感和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胃部一阵抽搐。
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窒息。但同时,一种病态的好奇心也在疯狂滋生,像黑暗中悄然绽放的毒花,诱惑着他去探寻这诡异声音背后的真相。逃跑的本能和求知的欲望激烈地搏斗着,最终,那份源自化学家本能的探究欲,以及一种“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看个明白”的破罐子破摔心理,占据了上风。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些贴着黑白照片的柜门上逡巡。选哪个?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最终落在一个距离他最近的柜子上。照片上的面孔属于一个眼神格外空洞的老妇人,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就这个吧,他想,或许“空洞”意味着更少的“意外”。
他走到柜门前,双手握住冰冷的金属把手。微弱的重力让他的动作有些笨拙,身体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脚努力踩稳,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拉。沉重的柜门发出“嘎吱——”一声冗长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柜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强烈的寒气,如同实质的冰墙,猛地从门缝里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这股寒意比周围环境的冷更加纯粹,更加深邃,不带一丝杂质,仿佛来自绝对零度的深渊。没有预想中可能存在的福尔马林或者其他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只有冰,纯粹到极致的冰冷。
他咬紧牙关,继续用力,将柜门完全拉开。
柜内,赫然躺着一具尸体。面容与柜门上的照片完全一致,正是那位眼神空洞的老妇人。尸体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白色,毫无血色,冰冷僵硬,每一个细节都在昭示着死亡。
但——
陶德舟的瞳孔骤然缩紧,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具尸体的胸膛……竟然在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