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在口腔里的胆汁苦涩无比,喉咙火辣辣地疼。陶德舟撑着冰冷的地板,慢慢爬起来,后背的冷汗几乎湿透了那件皱巴巴的白大褂。头痛并未完全消退,像是有根钝针在太阳穴里搅动,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耳鸣。老妇人临终前的绝望和被抽离灵魂的麻木感,如同粘稠的油污,依然附着在他的意识表面,时不时泛起令人作呕的涟漪。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碎片甩掉,但效果甚微。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比在挤满人的电梯里被迫进行眼神交流还要糟糕一万倍。至少在电梯里,他还能假装看手机或者研究天花板,而现在,这些“记忆垃圾”是直接倾倒进他脑子里的,连个回收站都没有。
他需要确认一下。刚才那要命的“记忆共享”到底是偶然事件,还是……他可以重复触发的能力?这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谁会想要重复体验别人临死前的痛苦?除非脑子被门夹了,或者像他现在这样,被困在一个该死的、会呼吸的停尸间里。
他犹豫着,再次看向那个打开的老妇人冷柜。里面那具“共生体”依然平静地躺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精神风暴从未发生。陶德舟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再次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柜门。
这一次,预想中的记忆洪流没有再次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的联系感,像是一根细不可见的蛛丝,连接着他的意识和柜子里那残留的悲伤。他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沉寂的哀愁,如同冬日湖面下的暗流,不再汹涌,却持续存在。这种感觉很微妙,不强烈,但确实存在。
他松了口气,又立刻紧张起来。看来,第一次接触是“下载”主要数据,之后就是保持“弱连接”状态?这算什么?买一送一的售后服务?
他又试着去触碰旁边一个之前感觉有“排斥感”的冷柜。照片上是一个表情茫然的中年男人。当他的手指接触到柜门时,那种冰冷的粘滞感和轻微的排斥力再次出现。他集中精神,不再抗拒那股吸力,反而尝试去“接受”它,想象自己是一个调频收音机,正在努力捕捉一个微弱的信号。
嗡——
轻微的头痛加剧了,额角突突地跳。一股烦躁、憋闷的情感碎片,混杂着汽车喇叭和争吵的噪音片段,短暂地闪过他的脑海。这次没有完整的记忆画面,更像是情绪和声音的杂乱拼凑,但同样令人不适。他赶紧缩回手,靠在柜子上喘了几口气。
看来,他确实拥有某种“权限”,可以“解锁”并“连接”这些冷柜里的“共生体”。但这能力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主动连接都需要消耗精神力,并可能带来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和后遗症。这“金手指”还真是……买家慎用,差评预定。
为什么偏偏是他?
陶德舟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开始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进行分析。是因为他那该死的社恐?那种对外界信息过度敏感、在人群中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特质,难道在这种诡异的量子场环境里,反而成了一种特殊的“接收天线”?吴璐桃提到的“恐惧能源”理论在他脑中闪过。悬停区以恐惧为食,而他,一个行走的焦虑和恐惧集合体,难道因为自身长期处于高“恐惧负荷”状态,反而与这里的能量场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或者说“兼容性”?就像特定频率的音叉会相互影响一样。
这个推测让他感到一阵恶寒。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成了这个鬼地方最受欢迎的“充电宝”?或者,用吴璐桃那更吓人的说法——“活人祭品”?怪不得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像是在评估一块成色不错的能量电池。
他想起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为了追乌云。那只神秘的三花猫,还有吴璐桃,她们似乎对这里很了解。难道她们早就知道他的“特殊性”?或者,她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为了引导他这个“钥匙”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