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终于回了我消息。
三个字:
“今晚见。”
附带一个定位:东郊废仓。
那是一处十几年前就被遗弃的旧货站,铁皮外墙斑驳,传送轨早就锈死在杂草堆里。整个地方弥漫着一种荒凉的气息,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这里并不是个聊天的地方,而是一种颇具仪式感的交易、摊牌或者了断的场所。
我提前到了二十分钟。天边挂着一轮灰月,空气潮湿,仿佛能凝聚成水滴。我四下打量,附近没有人,连狗都不叫,只有几棵风干的树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在角落里抽烟,烟雾缭绕,心里却有些没底。并不是害怕老六会给我带来意外,而是面对他时所积压的种种话语,逐渐变成了一种无形的重担。我知道,今晚的交流也许会成为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的对话,仿佛是为过往的兄弟情画上句号。
时钟滴答作响,九点整,老六准时出现。他还是那件褪色的夹克,发色在月光下显得黯淡无光,双手插在兜里,大步走来。脚步稳,眼神却虚,像是被岁月打磨得失去了往日的锐气。
我看着他,从熟悉的模样中掀起一阵陌生感,感觉一瞬间我们都已然成为了时间的牺牲品。“咱们这次,是不是该谈一谈了?”我直接开口。
他低头点头,像是思考着什么,沉默片刻后终于坐到我身边。我们并排坐在生锈的铁架子上,之间只隔着一包槟榔和两瓶啤酒,气氛极其紧张,却又不失尴尬。谁都没先动,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愈发凝重。
我盯着他,打破沉默:“你最近为什么躲我?”
他没回答,反而反问我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是在哪儿吗?”我愣了一下,想起那个不堪的夜晚:“在大兴桥头,你差点被人砍,我给你递了把刀。”那一幕历历在目,如同一场梦,带着青涩的正义感与冲动。
“对,”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我那时候心里说,这小子疯,但不坏。”听到这里,我的心稍微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被紧张攫住。
“现在呢?”我反问。
他低头看着脚尖,沉默片刻才回答:“现在你不疯了。”
“那我坏了吗?”我继续问,心中一阵不安。
他没正面回答,而是看着远方,神情有些迷惘:“你不再问缘由,也不在意谁跟你一起扛。你做事开始算得太准,准到让我觉得……我们这些人,哪天在你手里死了都不冤。”
我语气低沉:“你是怕我?”
他摇头:“不是怕你,是怕你走的那条路。”
“那条路是哪条?”
“那条只剩下你一个人的。”他的话如同寒风刺骨,让我的心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