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我跟联络员说:“他没事,只是误会,早点放他。”
联络员叹了口气:“他嘴不硬,但还没咬人。”
我转身盯着他:“你确定?”
他摊开手,耸耸肩:“现在这圈子,谁是自己人,谁是给人放风的,真说不好。”
我没再说话,转身离开,鞋底踩在走廊地砖上,发出一点点沉闷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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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仓库,老六靠在门口,身上还带着烟味,手里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像是一直等着我回来。
“人放出来了?”
我点头:“嗯。”
“他说了你?”
我沉默了一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六吐了口烟,眼神冷下来:“你不能再这么护着他了。”
我转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不是他变了,是他心软。太软了。”老六把烟按进铁桶,“圈子走到现在,软的人是第一个被啃掉的。”
“他没出卖我。”
“但他暴露了你。”老六语气不重,但句句如针,“他说的每个字,都会被记录、被解析、被利用。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场,他不懂留白才是保护。他不是不忠,他是不够懂江湖。”
我沉默半晌,语气低沉:“你信我吗?”
老六看着我,片刻没说话,眼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我信你,是江湖上少有的还想干净的人。”他说,“但你记住,越干净的东西,泡在脏水里越容易烂。”
我没回话,轻轻点头,转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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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点,阿宝回了仓库。他一进门,什么都没说,扑通一声跪下,朝我磕了三个头,砰砰砰,脑袋磕得响。
“哥,我是真的没想坑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没扶他,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不再属于棋盘的棋子。
我叹了口气:“圈子不会怪你嘴软,但命不能软。”
他抬起头,眼泪汪汪:“你是不是不信我了?”
我蹲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该怎么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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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我独自在房间,翻开那个笔记本。窗外狗吠断断续续,像是在夜色里找不到归途的回音。
我写下:
兄弟这两个字,有时候比仇还难断。
他没害我,但他的软,让我差点被人抓住漏洞;
他还愿意磕头,可我已经不敢托命。
老六说得对,软是先病。
我没变心,但我不能再拖着谁。
江湖不是养义气的温床,
是看你能不能咬断那一口“舍不得”的肉。
有些人,终究只能陪你走一段。
他们不是敌人,也不再是自己人。
就像月光下的影子,再长,也抵不过天亮时的光。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告别什么。
而我知道,真正难的,不是放人走,而是让自己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