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瑶。
她穿着一件米色风衣,手里拎着一个旧旧的牛皮纸袋,正在挑选几本泛黄的旧书。
风吹动她的发梢,她微微仰着头,神情认真得像在做一件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我站在原地,隔着一条街,看着她。
心脏不受控制地一下一下跳着。
像五年前,她站在寺庙门口,对着满山春风浅浅笑着那样。
她买完书,慢慢往南走,拐进一家文印店,把纸袋交给了店主,低头认真翻着资料,像在排版打印什么。
我没靠近,只是远远地靠着巷口墙角,抽完一根烟,任由烟灰飘散在风里。
有些路,可以跟着走一段。
有些人,只能远远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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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仓库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门口的台阶上,庄婧蹲着,穿着一身旧牛仔,怀里抱着一瓶还没喝完的矿泉水,指尖在瓶盖上无意识地打转。
“你今天去哪了?”她仰头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茶馆顺来的糖,递给她。
她接过糖,撕开,塞进嘴里,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底气的笑。
“你最近是不是准备跑路了?”她含着糖,声音软软的,却透着一种我不敢面对的刺痛。
我微微抬头,看着夜空里被路灯撕碎的那点苍白:“你怎么觉得?”
“你开始主动跟很多你以前不愿意搭理的人打交道了。”她低声道,眼里有种明明白白的哀伤。
我没接话。
“我是不是……还是没能留住你?”她又问,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了什么。
我沉默半晌,只回了一句:“这座城市,很快会变得很热。”
“热得我不能留下你,还是热得你想自己烧掉?”她问,眼里带着水光。
我没有回答。
她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勉强笑着说:“如果你真走了,告诉我一声吧,不然我……真的会难过。”
说完,她转身离开。
背影慢慢消失在仓库门口,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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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我关上门,坐在桌前,点了一盏微弱的灯,翻开那本一直未完的笔记本。
笔尖落下,写下今日的记录:
【第五年 春季某夜】
有人下棋,我便落子;有人破局,我便转线。
方东被查,是意外,也是警示——
我不是唯一在布局的人,
也不是唯一在被盯着的人。
有些局,不是为了赢,
是为了看清谁先露出獠牙,
谁,会在黑暗中第一个捅刀。
她站在街角,风吹乱了发丝,一身明亮,
我不敢靠近。
不是怕她记不起我,
是怕她回头那一瞬间,
我才真正明白——
从始至终,她从未真正站过在我身后。
我搁下笔,靠着椅背,闭上眼,眼前仍浮现林若瑶在文印店认真翻稿子的模样。
忽然间,一个词从记忆深处蹦了出来。
——远志。
一种生在高寒孤岭上的药材,性寒而苦,入心最深,最烈。
像她。
也像,现在的我。
孤独,倔强,冷硬,执拗。
在这座越来越热、越来越危险的城市里,谁也救不了谁,谁也护不了谁。
剩下的,只有自己,和那份注定被刀火洗礼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