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轻轻摇头,语气像刀,“是商品。”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拍桌而起,木椅刺耳地往后一滑,发出一声尖叫。
“你他妈还有一点人性没有?!”
庄婧猛地站起来,像是被炸醒,扑到我和他之间,泪眼通红:“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不是商品!不是!”
庄志远甚至没看她一眼,只冷冷说了句:“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说完,起身,扣紧西装的扣子,那动作就像为自己的冷漠按上印章。他朝门口走去,背影如刀削石刻,不带一丝人气。
“你若想活,就照规矩走;你若想死——没人拦你。”
门被他推开,夜风汹涌而入,如鬼哭狼嚎。
他走了,连头都没回。
只留下一室冷气,和茶水的苦。
庄婧呆呆站在那里,肩膀轻轻发抖。
我走过去,抬起手,想抱住她。但手悬在半空许久,终究还是没落下。
她咬着牙,声音低到快听不见:“对不起……对不起……”
我轻轻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不是你的错。”
我停顿了一下,声音哑得像砂纸刮嗓子。
“是我的命。”
夜更深了,连风都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走在仓库的走廊上。
灯光映出我苍白而狼狈的影子,一步步被拉长,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挂在半空,晃晃悠悠。
我坐下,拿出那本破旧的日志本,手在发抖,但还是一笔一划地写下去。
“他们说我是商品,说我是一场押注的产物。
可我记得,我背过佛珠,念过经,磕过头。
我曾以为我走出山门,是为了找到自由。
现在才知道,自由这东西,从来不是穷人能买得起的。”
“我问自己:我是谁?
结果答案是——谁都不是。”
“是被下注的人,是背叛别人的人,是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人。”
“净空?
明轩?
还是谁?”
我写完,手一松,笔掉在地上。
“啪”的一声,笔尖断裂,墨水流出,晕开在地板上,像血。
半夜,小疯蹑手蹑脚钻进来,衣服上还带着外头的潮气。他手里攥着一瓶廉价白酒,小心地递给我。
“哥……喝一口吧。”
我接过,仰头灌下一大口,辣得直咳嗽,眼泪也被呛了出来,咸咸地滑进嘴里。
小疯坐在我旁边,低声问:“哥……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沙哑开口:
“不是,疯子。”
我抬头望着屋顶,声音如铁般缓慢沉重:
“走错了的,不是我们这条路,是这个世界。”
快天亮了,我一个人爬上仓库的屋顶,看着天边一点点泛白,像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又慢慢苏醒。
风吹得眼睛发酸,心却出奇的静。
我低声喃喃:
“如果这条路注定是死路……”
“那也让我,自己走到尽头。”
不是为了谁,也不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有资格说一句:
——我自己,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