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密告者(2 / 2)

人不是不能反抗,而是被“怕”压得动不了。

人会因为怕而背叛,因为怕而装聋作哑,因为怕而装出“与我无关”的样子,看着别人掉下去,还要劝自己说“那是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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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阿昌来了。

他站在门口,脚尖踢着地砖缝,眼神游移不定,像是在找一个不确定的位置落脚。

“你……还在写那些?”他说。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你是来问,还是来劝?”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像鼓起勇气似地说:

“斌叔找我谈话了。”

我点点头:“他肯定找你。”

“他说你是‘极端人员’,迟早要出事,让我别靠太近。”

“你信了?”

他没回答,只是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笔记本,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第一页写着:

“5.13——小翠 5.21——董姐 5.28——老杨 6.03——韩一鸣”

我怔住,指尖发麻。

“你也在记?”我低声问。

阿昌点点头,脸上泛着羞涩:“我……不会画图,也不会写长话。我就写名字。”

我鼻子一酸,把本子还给他。

这厂里不是没人记得,而是没人敢说“我还记得”。

“我不是他们的人。”他忽然小声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

“但你最好别再找我了。”他说。

我笑了笑:“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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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班后,修配组门口放了一桶新钉子。

桶边贴着一张纸条:

“废区今晚巡查暂停。”

我立刻明白了——这不是通知,是诱饵。

厂方放松“外壳”,是想让我们“咬钩”。

我当即找到老六:“动手,今晚。”

他点头:“今晚,继续补档。”

我们翻出铁盒,重新整理前七十八个“编号档案”,开始写第七十九份——韩一鸣。

我提笔时,老六忽然开口:“等等。”

我抬头看他。

“这份,不写全名。”

“为啥?”

“他可能还活着。”

我怔住了几秒,慢慢点头。

我们写下:

“编号079:‘韩某’,男,技工。逃跑失败,被押至冷库未公开区域,疑似仍生存。记录身份,不写结尾。”

我将那页纸轻轻折起,夹进最深那层铁盒里。

那是“死亡手册”里,第一个“未完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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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关灯前,我躺在床上问老六:

“你最怕的是什么?”

他没看我,只盯着窗外那片漆黑的天:

“不是死,是你走后,他们把我写的都烧了。”

我点点头:“我懂。”

“所以,”他说得很轻,却像从铁皮肺里挤出来,“你再写下一页的时候,得准备个‘死也要传出去’的法子。”

“我会的。”

我们对视了一会,谁也没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那叫“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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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编号080出现了。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少年工——阿进。

他被调走了,去了一个地方,叫“封闭式实习班”。

那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他被“利用完了”。

这个厂,连密告者,都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