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款款走来。
黑色风衣敞开,露出里面刺目的红。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公式化的悲伤。
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她伸手,轻轻搭在陈凯的手臂上。
姿态亲昵。
仿佛这里她才是女主人。
“凯哥,节哀。”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目光却快速扫过林母和林微云。
带着审视,一丝挑衅。
“阿姨也是太伤心了,别怪她们。”
这幅“未婚妻”登堂入室的模样,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林微云心里。
林微雨(风)的意识因这刺目的红和虚伪的柔情而剧烈波动。
她想起来了!
殡仪馆外匆匆一瞥,那两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真的是妈妈和妹妹!
她们千里迢迢赶来,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都是因为陈凯!
是他故意不通知!
是他匆匆火化!
是他急着要抹去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记忆中那个会抱着妮妮唱儿歌,会温柔地喊她“老婆”的陈凯,和眼前这个冷漠算计、虚伪表演的男人,判若两人!
无情!冷血!
风,似乎更冷了些。
风力又大了一点点。
白绫已经自然地开始在灵堂内外走动。
对着前来吊唁的宾客点头示意。
低声与陈凯交谈。
安排着张妈做事。
她的动作优雅,笑容得体。
却完全无视了旁边悲痛欲绝的林家母女。
仿佛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她像一个女主人一样,嚣张地安排着一切。
林微云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愤怒地盯着白绫那张看似无辜的脸,恨不得撕碎那层伪装。
角落里,妮妮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死死抓住外婆林母的衣角。
她那身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小丧服,衬得小脸更加苍白瘦小。
眼神空洞,带着深深的恐惧。
每当白绫的目光扫过,或者脚步靠近时,她的小身体都会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拼命往外婆身后躲。
白绫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小拖油瓶”。
她脸上堆起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蹲下身,试图靠近妮妮。
“妮妮乖,别怕,以后新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伸出手,想去拉妮妮的小手。
“别碰我!”
妮妮猛地甩开,像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声音尖锐,带着哭腔。
白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阴狠。
但那只是一瞬间。
她立刻又变回那副委屈柔弱的样子,泫然欲泣地看向陈凯。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就在这时,灵堂里平地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旋风。
恰好吹过白绫面前。
她精心打理的发型瞬间被吹乱。
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了脸上,戳进嘴里。
林微雨(风)感到一丝快意,虽然这只是她愤怒情绪下无意识的波动。
林母和林微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怒火在胸中翻腾。
林微云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妮妮身前。
声音压抑着怒火,低声斥责:“我姐刚去,这是她的葬礼,你喧宾夺主地装什么?”
白绫被顶撞,脸色有些难看,刚要开口反驳。
突然,灵堂门口传来知客高亢的唱喏声:
“山河省贾老板前来吊唁!礼,元青花缠枝瓶一对!”
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几人簇拥下走进来。
身后跟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锦盒。
陈凯立刻上前,脸上的悲伤恰到好处,与来人握手寒暄。
紧接着,唱喏声不断响起:
“龙城影视大亨王董前来吊唁!礼,清代名家字画钟馗嫁妹图一幅!”
“魔都海运大亨李老板前来吊唁!礼,鸳鸯古玉镯一对!”
“山河城梅老板前来吊唁!礼,汉代彩凤双飞燕古铜镜一枚!”
……
一时间,灵堂仿佛变成了古董拍卖会的预展现场。
正常的葬礼,送的都是花圈、挽联,最多包些奠仪。
可这些人,出手便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
而且这些吊唁的礼品有些不合时宜,更像是婚庆贺礼!
在场不少宾客都窃窃私语,看向陈凯的眼神充满了惊诧和探究。
陈凯略有疑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没去细想。
忙对着众人解释:“都是生意上的一些朋友,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他一一还礼,亲自将这些“贵客”送出门外。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悲痛。
林微云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冰凉。
陈凯的生意什么时候做得这么大了?
这些送礼的人,看着都不像善茬。
再看看旁边那个妆容精致、周旋于宾客间的白绫。
一股巨大的悲哀涌上心头。
姐姐葬礼未结束,他这边就已经喜庆加身,新欢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