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平淡的美好(2 / 2)

母亲突然在灶间喊:“域儿,去菜园拔棵葱来。”

菜园篱笆上爬着牵牛花,蓝紫色的喇叭花沾着晨露。苏域蹲在葱畦边,手指碰到泥土的瞬间突然不受控制的泪如雨下,这里的每一寸土都是父母亲手开垦的。

东边种着活血藤,西边栽着止血草,就连篱笆下都埋着驱蛇的雄黄。

每一寸土地都曾经留下了他的美好。

“怎么又发呆?”母亲拿着锅铲走过来,围裙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起。她弯腰拔葱的动作牵动腰间旧伤,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伤是去年采崖柏时摔的。

苏域突然扑上去抱住她的腰。母亲身上有柴火气、药苦味,还有一丝野蜂蜜的甜香。这个拥抱太真实,他甚至能数清母亲粗布衣衫上的线条。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母亲笑着拍他后背,掌心的茧子磨得他生疼:“快去摆碗筷,你爹挖参辛苦,今儿给他温半壶酒。”

三副碗筷。粗陶碗边缘有个小豁口,是去年除夕他不小心磕的。桌上的腌萝卜脆的生生响,母亲特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菌菇汤——汤里飘着的松茸片,也是父亲冒险从悬崖摘的。

父亲往他碗里夹了一大柱油汪汪的苦菜花:“吃完跟爹去后山,今天教你认新出的黄精。”

初升的阳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在饭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父亲讲述着挖参的经过,母亲时不时添句叮嘱。

苏域捧着碗,任由热气熏湿眼眶。这是他曾经最平凡的早晨,却是现在修行许久也未曾求得的圆满。

饭后,父亲扛着药锄走在山路上,背后的竹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苏域提着采药的小篓子跟在后面,篓子里放着母亲包的荞麦饼。

山风送来杜衡的香气,父亲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岩缝里一丛不起眼的青草:“考考你,那是什么?”

“七叶一枝花!”苏域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他突然僵住,这是父亲在他六岁时教的第一味毒草,但后来因为伤痛,小时候认识的所有药材他早已经尽数忘却。

“记性不差。”父亲笑着揉他脑袋,粗糙的掌心擦过额发,带着厚茧的温暖触感:“可惜还没开花,不然也能卖不少钱,能给你和你母亲做两双新鞋了。”

半山腰的平地上,父亲教他辨认新发的黄精苗。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父亲晒得黝黑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苏域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腕间那道被野猪獠牙划伤的疤痕还在,摸起来像条僵硬的蚕。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父亲疑惑地低头。

苏域摇摇头,把脸贴在父亲粗糙的手背上。山风突然变得温柔,带着药香拂过父子俩交握的手。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他愿意用毕生修为,用他有的所有来换。

傍晚归家时,母亲正在院里翻晒当归。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粗布衣裙上沾满橙红的光晕。看到他们回来,她放下竹耙,从井台边端起晾凉的绿豆汤:“先解解暑,饭马上好。”

父亲炫耀似的掏出那株黄精,母亲笑着用帕子给他擦汗。苏域站在药棚下,看着晒匾上的药材在暮色中渐渐收拢水汽。

这些平凡的画面像钝刀,一下下剐着他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