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将紫禁城的琉璃瓦刮得嗡嗡作响,凛冽的冬日晨风裹挟着细碎冰碴,如无数细小的刀刃,刮得汉白玉栏杆簌簌作响,留下一道道细微的划痕。沈明玥立在奉天殿外,望着朱漆大门上斑驳的铜钉,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攥着的袖角皱成一团。丹陛上蟠龙浮雕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龙目怒睁,仿佛连这巍峨宫殿都在屏息等待一场风暴的降临。顾惊鸿紧跟在侧,东厂蟒袍上的金线绣蟒随着步伐微微起伏,腰间用南疆古玉雕琢的并蒂莲玉佩坠子轻轻晃动,暗合着两人在古墓中共患难的情意,却也随着他微微绷紧的身躯,折射出不安的光泽。
“沈姑娘,莫要紧张。” 顾惊鸿压低声音,袖口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温暖,“有我在。”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埋伏的东厂暗卫,右手下意识摸向藏在靴筒里的柳叶飞刀,指腹摩挲着刀身的纹路 —— 那是义父临终前交给他的暗器,曾无数次助他死里逃生。
殿内突然传来桌椅翻倒的巨响,紧接着是太子暴跳如雷的怒吼:“陛下!沈明玥狼子野心,罪无可赦!” 沈明玥浑身一震,抬脚跨过一尺高的门槛时,绣鞋在青砖上打滑,险些跌倒。顾惊鸿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肘,两人对视的瞬间,他看到她眼底翻涌的恐惧,宛如惊弓之鸟。
太子手持弹劾奏章大步上前,玄色蟒袍下摆扫过青砖,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仿佛要将整个朝堂都笼罩在他的威压之下。他的袍角沾着暗红污渍,不知是昨夜密谋时的酒渍,还是别的什么。“臣弟暗访得知,她早在半年前就与血煞盟长老密会于黑市!” 太子猛地将奏章摔在地上,羊皮纸在青砖上散开,墨迹未干的字迹狰狞如鬼画符,“二皇子之死,正是她勾结邪派灭口的铁证!” 他刻意拖长尾音,转头望向沈明玥时,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眼中闪过毒蛇吐信般的寒光。
沈明玥感觉后槽牙几乎要咬出血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她的思绪瞬间回到南疆古墓,血煞盟长老那张布满蜈蚣状疤痕的脸浮现在眼前,他腰间摇晃的幽冥殿令牌,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预示着不祥。原来早在那时,对方就已布下这盘借刀杀人的毒棋,而她和二皇子,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太子殿下空口无凭!” 顾惊鸿跨步出列,绣春刀的金属冷光在殿内一闪,刀柄上的缠绳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随时准备出鞘。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震得梁上悬挂的编钟嗡嗡作响,“东厂已掌握确凿证据,血煞盟与幽冥殿暗中勾结,二皇子实为他们……”
“证据?” 太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不过是你们东厂自导自演的闹剧!” 他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露出一道狰狞的爪痕,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侵蚀。“三日前,本宫夜巡禁宫,正撞见沈明玥与血煞盟余孽私会!这道伤便是那妖女所留!” 他刻意凑近皇帝的龙椅,脖颈上的疤痕几乎要擦到皇帝的衣袖,“陛下请看,这爪痕的间距、深度,分明是幽冥殿‘噬魂爪’的手法!”
奉天殿内顿时炸开锅。白发苍苍的老臣们颤颤巍巍跪伏在地,枯瘦的手拍打着青砖,口中高呼 “妖孽惑主”,浑浊的眼中满是愤怒与恐惧;年轻官员们交头接耳,折扇在掌心敲出凌乱的节奏,眼神在沈明玥与顾惊鸿之间游移不定,脸上写满了疑惑与纠结。沈明玥望着龙椅上眉头紧皱的皇帝,他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发颤,金镶玉扳指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她突然想起御书房里那半块玉佩,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感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陛下,请容臣女呈献一物。” 沈明玥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指尖触到袖中帛纸的瞬间,仿佛摸到了古墓中冰凉的石壁。随着三丈长的壁画拓本缓缓展开,头戴凤冠的女子仿佛从历史中走来,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脚下镇压着幽冥殿邪祟,那些邪祟面目狰狞,却在女子的威压下动弹不得。而画像右下角的题字虽已斑驳,仍可辨认出 “前朝长公主” 五个朱砂篆字。“臣女先祖,正是百年前封印幽冥殿的圣族血脉。” 沈明玥跪伏在地,额头触到青砖的凉意,“玉佩现世,正是为了肃清这蛰伏百年的祸端!”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唯有烛泪坠落的 “滴答” 声格外清晰,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计时。太子的脸色由青转白,又涨成猪肝色,五官因愤怒而扭曲。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仿佛要借此掩盖内心的慌乱。“圣族血脉?不过是妖女的障眼法!来人,取先帝遗诏!” 他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双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袍袖扫过烛台,几滴烛泪溅在沈明玥的裙裾上,烫出焦黑的斑点。
鎏金檀木匣开启的刹那,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明玥感觉心跳几乎停滞,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黄绢上朱砂字迹鲜红如血:“若遇佩双鱼玉佩者,必为不祥,当即诛之……” 她的目光扫过落款日期,赫然是先帝驾崩前三日 —— 那时的先帝已缠绵病榻半年,连起身都极为困难,如何能写下这般字迹?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在太子身后,御史大夫正用帕子掩着嘴角,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得意。
“陛下!此遗诏定有蹊跷!” 顾惊鸿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手按剑柄的关节泛白如纸,指节上青筋暴起。他想起义父临终前的叮嘱,想起幽冥殿密室中藏着的先帝密信,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先帝向来敬重大义,怎会留下如此……”
“放肆!” 太子将遗诏狠狠摔在顾惊鸿面前,唾沫星子溅在他苍白的脸上。“你身为东厂督主,却包庇妖女,其心可诛!陛下,为保江山社稷,恳请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