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初降,寒意如无形的丝线,悄然渗入镇国公主府的每一处角落。院中的梧桐叶簌簌飘落,宛如无数金黄的蝴蝶,在青石板上积成厚厚的金毯。沈明玥身着一袭素色长袍,倚着游廊的朱漆栏杆,望着池中残荷在寒风中瑟瑟摇曳,干枯的茎秆无力地低垂着,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凋零。她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升腾的热气早已消散,只留下杯沿一圈淡淡的茶渍。连日来批阅奏折,使得她的手腕隐隐作痛,右太阳穴突突跳动,似有银针反复扎刺,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她轻轻揉着眉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朝堂上那些大臣们虚伪的嘴脸,还有那看不见硝烟的明争暗斗。那些尔虞我诈的场景,像一幅幅令人厌恶的画卷,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疲惫。
那些大臣们为了权力和利益,不择手段。有的在奏折上颠倒黑白,歪曲事实;有的在朝堂上巧言令色,阿谀奉承;还有的暗中勾结,结党营私。每一次朝会,对她来说都是一场煎熬。她曾试图以一己之力改变这混乱的局面,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可换来的却是更多的阻力和阴谋。如今,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对这充满算计的朝堂再无半点留恋。
顾惊鸿提着酒壶走来,玄色劲装沾着几片落叶,脚步略显沉重。这些日子,他同样不好过。为了保护沈明玥,他在暗中与无数敌人周旋,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在她身旁缓缓坐下,动作轻柔地倒了两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如同流淌的琥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城西的绸缎庄已经脱手,换了三千两银票。”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声音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苏州城外那处宅子,据说有个十亩的荷塘,倒是适合你养睡莲。”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在江南的美好生活。
他想象着,在那宁静的江南小院,清晨,他们可以一起在荷塘边散步,看荷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午后,坐在凉亭里,品着香茗,听着蝉鸣;傍晚,携手漫步在乡间小路上,看夕阳染红天际。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生命的威胁,只有彼此相伴,岁月静好。
沈明玥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酒入喉中辛辣刺疼,却比不上心中的苦涩。她望着远处宫墙的剪影,那高耸的宫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冰冷和威严。想起新帝登基那日,自己也是站在这里,豪情万丈地发誓要辅佐幼主开创盛世。那时的她,怀揣着满腔的热血和抱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可如今,朝堂的尔虞我诈,让她心力交瘁,曾经的豪情壮志早已被消磨殆尽。“记得那年在南疆,我们在篝火旁烤羊肉,听着驼铃声入睡。” 她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多好,没有阴谋算计,只有漫天星辰。”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怀念,那是对简单而纯粹生活的渴望。
在南疆的日子,虽然条件艰苦,但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和将士们一起并肩作战,守护着一方百姓。夜晚,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着各自的故事,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那时的他们,心中只有家国大义,没有勾心斗角,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纯粹而美好。
顾惊鸿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每一道茧都见证了她的艰辛与付出。“等安置好母亲的牌位,我们就走。” 他说这话时,眼中满是温柔与坚定,那眼神仿佛是一种承诺,“把人皇印和乾坤珏交给新帝,从此隐姓埋名。” 他开始描绘着未来的生活,在江南的小院里,种种花草,养养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希望能和她一起远离这喧嚣的尘世,过上宁静而幸福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秘密筹备。沈明玥将多年积攒的珠宝首饰精心挑选,每一件珠宝都承载着她的回忆和故事。她把那些最为珍贵的首饰,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中,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其中有一条珍珠项链,是她成年时先帝赏赐的,每一颗珍珠都圆润光泽,见证了她曾经的荣耀;还有一对玉镯,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温润的玉质仿佛还带着母亲的体温。然后,她让心腹嬷嬷悄悄拿到当铺,当看到嬷嬷带着银票回来时,她的心中既有不舍,又有一丝期待。不舍的是这些承载着回忆的珠宝,期待的是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顾惊鸿则频繁出入车马行,与车夫们仔细交谈,认真挑选着坚固耐用的马车。他还特意找铁匠打造了隐藏暗格的箱子,用来存放重要物品。他亲自监督铁匠的工作,反复检查箱子的质量和暗格的隐蔽性。在打造箱子的过程中,他和铁匠不断讨论着设计方案,力求让箱子既实用又安全。他们在书房的墙上挂起江南的舆图,那地图上的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川,都仿佛在向他们招手。他们用红笔圈出心仪的庄子,仔细讨论着如何改造庭院,哪里建凉亭,哪里挖池塘。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已经置身于那美好的江南小院之中。
他们计划着在庭院里种上各种花卉,春天有娇艳的桃花,夏天有清雅的荷花,秋天有芬芳的菊花,冬天有傲骨的梅花。还要挖一个小池塘,养上几尾锦鲤,让它们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动。他们甚至讨论到了给小院取一个名字,“归园”“静庐”,每一个名字都寄托着他们对宁静生活的向往。
然而,命运总是弄人。就在他们满心期待着新生活时,边疆的急报如晴天霹雳般打破了这份宁静。那是一个寒风呼啸的深夜,呼啸的狂风如同野兽的怒吼,席卷着大地,吹得门窗 “砰砰” 作响。树枝在风中疯狂摇曳,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而沉重,惊得府中守夜的侍卫纷纷握紧兵器,神情紧张。一名浑身浴血的信使跌跌撞撞冲进府中,他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有的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有的还在往下滴落。他怀中的加急军报染满了鲜血,仿佛在诉说着边疆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