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色的光晕在视线中一点点放大,不再是遥远得不真实的幻影,而是横亘在前方的、带着某种古老气息的界限。粘稠冰冷的液体依然死死拖拽着辰阳的身体,每一下划动都像是在与整个世界的恶意对抗。神魂深处的“虚假源头”标记跳动得愈发剧烈,那种不安感像是一只冰凉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光晕外围那些蠕动的巨大阴影。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浓稠黑暗本身被赋予了生命,无声无息地在液体中徘徊游弋。它们的体型模糊不清,边缘不断变幻,偶尔伸展出扭曲的肢体,又瞬间收回。没有声音,没有恶臭,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静默。它们的动作迟缓而有规律,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的、刻板的程序,又像是植物的根须在黑暗中无意识地舒展。
辰阳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感知着她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呼吸。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停下。这片黑暗的液体深渊,处处都是陷阱与消耗,只有前方那点青碧色的光,才可能是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希望。
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软滑生物,此刻在靠近光晕区域时,似乎也变得躁动起来。它们扭动得更加频繁,吸附力也随之增强,发出比之前更尖锐、更细微的嘶鸣声。它们似乎想将辰阳拉离光晕,或是阻止他靠近,但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不敢过度深入光晕的范围。
神魂中的标记,在感知到这些阴影时,跳动的频率飙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那种不安感几乎化为实质,让他头痛欲裂。然而,这并非面对地面上那个“步行者”时的极致恐惧和混乱,而更像是一种带着强烈排斥与警惕的评估,仿佛标记在说:“这里不对劲!这里与‘源头’不同,但也极其危险!”
辰阳勉强抬头,观察着那些阴影的游弋轨迹。它们在光晕边缘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环,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壁。它们的移动速度很慢,而且似乎更专注于对光晕本身做着什么——仔细感知,能觉察到一股极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吸力,正从这些阴影向光晕核心传来,仿佛它们并非纯粹的守卫,更是在缓慢地汲取着光晕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它们可能不会主动发起猛烈攻击,除非它们的汲取过程被干扰,或者有目标试图强行闯入。
辰阳心中闪过一个冒险的念头。硬闯绝无可能,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任何一次与这些庞大阴影的直接接触都可能让他瞬间失去反抗能力。但如果它们行动迟缓,且主要精力放在汲取上……他或许能抓住它们移动间隙的空隙,像泥鳅一样滑进去?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虽然在粘稠液体中这动作微弱而痛苦。他收拢了身体,尽量减小目标,用双臂护住怀中的少女,然后,他不再直线前进,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光晕的边缘,寻找阴影环绕中最薄弱、空隙最大的区域。
那些蠕动的阴影似乎对他的绕行有所察觉,它们的动作变得稍微快了一点,游弋的范围也试图收缩。缠绕在他身上的软滑生物更加疯狂地扭动,吸附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试图将他向后拖拽。
“滚开!”辰阳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体内仅存的微弱力量在这一刻被压榨到了极致,他强行向前猛地划动了一下,希望能摆脱那些缠绕物片刻。
那扭动着的软滑生物,竟在此刻发出了阵阵古怪的低语,那种低语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带着原始恶意的精神波动,直接侵蚀着他的神魂。神魂深处的标记对这种低语反应强烈,跳动得更加混乱,似乎在与这股恶意抗衡或共鸣。
头痛欲裂!辰阳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就此昏厥过去。但他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进去!必须进去!
就在他濒临极限之际,他看到前方两团巨大的阴影中间,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不足一人宽的缝隙。这是一个机会!
他几乎是本能地,爆发出身体最后一丝潜力,猛地向那个缝隙冲去!
粘稠的液体在他周围翻涌,缠绕的生物疯狂地拉扯,巨大的阴影在他两侧无声地合拢,仿佛两堵移动的墙壁。他能感觉到那种令人胆寒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神魂中的标记几乎要炸开!
电光火石之间,他带着少女,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就在他穿过阴影环绕区域边界的那一刹那,身体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周围粘稠冰冷的液体瞬间变得稀薄,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吸附感和阻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冷、温和的触感,像是在无重力的水中漂浮。
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软滑生物,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仿佛遭遇了不可承受的痛苦,它们如同潮水般从他身上滑落,扭曲着退回了光晕之外的黑暗液体中,再也不敢靠近。
神魂深处的“虚假源头”标记,在进入光晕区域后,那种剧烈的跳动戛然而止,转为了一种平缓的、持续的脉动。这种脉动不再带着恐惧或警惕,而是一种带着疑惑和探究的频率,仿佛标记本身也对这里的环境感到困惑。
他……进来了?
辰阳还来不及完全消化这种变化,身体积累的巨大疲惫和损耗便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懈,怀中的少女似乎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下沉去,然后,接触到了一片坚实、冰冷的地表。
不是液体!这里竟然有地面!
他虚脱地跪倒在地,将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身旁,大口喘息着。虽然周围还是液体,但稀薄得多,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空气的存在,虽然带着一股微凉的、陌生的气息。
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半封闭的洞穴,洞顶高远,黑暗模糊,看不清具体有多高。洞穴内部并非完全黑暗,因为那股青碧色的光,正充盈着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