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何敬之湘西行(1 / 2)

贵城督军府的冰鉴冒着丝丝白气,刘现存却觉得后背黏着冷汗。他反复摩挲着翡翠鼻烟壶,战报上\"王纹华身首异处\"的字样在牛角灯下泛着血光。

\"蠢货!\"他突然将鼻烟壶砸向西洋镜,碎片里映出七张扭曲的脸——那是他外甥去年送的生辰贺礼,镶嵌着七颗南洋珍珠,\"思州萧河给你的油水不要,偏要学人家当枭雄!现在好了吧!命搭进去了吧!!\"

蝉鸣刺破窗纸,副官战战兢兢呈上密报。刘现存扫过\"思州军距我四百三十里\"的字样,突然神经质地大笑:\"好外甥!你招惹萧河前可想过舅舅?!都给你说了!萧河绝非池中之物不要惹!不要惹!结果这倒好,你自己想吃我这个舅舅,咱舅甥俩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嘛!非要去惹这些是非!\"

庭院里的山茶花突然簌簌作响。刘现存抄起剪枝刀,发狠似的将开得最艳的那朵绞成碎瓣——就像王纹华被轰碎的脑袋。

\"督军...青岩寨的盐道断了...\"亲兵长跪在石阶下,蓝色满是血渍,\"那些苗狗挂出了萧河广发发的《安民告示》,咱们的税吏被扒光吊在寨门口...\"

刘现存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亲手把十五岁的王纹华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外甥冻僵的手里还攥着他的糖葫芦,还有将来要给舅舅鞍前马后。如今那孩子成了他命里的催命符,连带着把萧河这头恶龙引到了贵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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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之的马蹄踏过泥泞的山道时,远处屏城的火光仍在眼前挥之不去。三天前他离开那座苗人聚居的屏城时,几万守军正忙着往城头搬运土炮,披着银饰的苗人巫祝还在跳傩舞祈福——所有人都说,凭这地势和苗人的毒箭,至少能挡住萧河两个月。可此刻他攥在手中的战报分明写着:屏城半日即破,守将王纹华在县衙被士兵拦腰打断脊椎,脊椎断裂的剧痛让他的这个姐夫哀嚎着咽了气。

他光顾着恨萧河,可是他似乎忘记了,是他们自己最先去招惹的萧河。

\"不可能……\"何敬之的指节捏得战报咯吱作响,眼前闪过姐夫出征前拍他肩膀大笑的模样,\"苗人的蛊毒呢?那些架在悬崖上的滚石擂木呢?\"他突然勒马停在山脊,回头望向云雾缭绕的来路,仿佛这样就能看穿百里外已经被攻下的屏城。亲兵队长凑近低语:\"听说萧军用上了最厉害的榴弹炮,而不是在龙国境内常见的山炮,守军对于这种恐怖杀器根本没有抵抗力。\"

乾城县的轮廓在天光下逐渐清晰时,何敬之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惊飞了林间的山雀,亲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太熟悉这种笑声了,当初何敬之带兵屠光反水的盐帮时,也是这么笑着把盐帮主的耳朵塞进酒坛的。马鞭凌空抽响,何敬之充血的眼珠死死盯着不远处乾城的城门:\"萧河,我要让你肠穿肚烂!\"

蔡巨酋的迎客阵仗大得反常。八名背着gwe98的卫兵列队府门两侧,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捧着铜盆毛巾候在阶前。何敬之刚踩上猩红地毯,就闻到空气里飘着罕见的檀香味——这闽南来的贡香,去年他见过他姐夫手里就有这种香,说是要留着巴结段祺瑞的特使。

\"何将军受苦了!\"蔡巨酋滚圆的身躯裹在崭新军装里,胸前勋章撞得叮当响。他张开双臂迎上来,腋下汗渍在将校呢面料上洇出两团深色痕迹,\"我这就传令三军,今晚开五十坛烧刀子……\"

\"现在就请您出兵。\"何敬之直接打断寒暄,沾着血痂的手掌拍在黄梨木茶几上,\"此时此刻萧河就已经分兵两路一支在尊县、一支在屏城,此刻思州防务空虚。给我五千精锐,十日粮草,我便能拿下了思州府,所有的财富、工厂、女人都是你的,我只要萧河的命。\"

蔡巨酋的笑容僵了半秒。“感情这小子真把我当傻子了?”蔡巨酋腹诽道。

他转身端起盖碗茶,借着吹茶沫的工夫,目光扫过何敬之腰间的美制左轮——枪柄缠的鲨鱼皮还是去年姐夫派人送给他的礼物,之前是蔡巨酋送给王纹华的。

茶盖与碗沿清脆的磕碰声中,他忽然长叹:\"贤弟当我这湘西王是泥塑的?萧河那点底细……\"他压低嗓子凑近,热烘烘的酒气喷在何敬之耳畔:\"他不过是仗着德国人给的十二门野战炮,真当老子弄不到更好的?\"

何敬之瞳孔微缩。这话听着狂妄,但蔡巨酋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三年前军阀混战,就是这个矮胖子用五船烟土从法国人手里换来二十挺哈奇开斯机枪,把桂军一个师打成了筛子。可当他的视线扫过窗外操场,却发现本该摆满新式武器的军械库前,只有几个老兵在擦拭老套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