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的咳嗽声在指挥部里回荡。他蜷缩在行军床上,蜡黄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窝里嵌着两颗浑浊的珠子。手帕上的血迹已经发黑。
\"甫公,您该吃药了。\"军医官捧着药碗的手在发抖,药里面已经按照了刘湘的指示加了一些能够让他暂时振作的东西,但是这么大剂量的,无疑是在透支他最后一丝生命力。
唐子晋肥胖的身躯堵在病床前,皮带扣压着隆起的肚腩。他伸手夺过药碗,瓷勺在碗沿刮出刺耳的声响。\"刘司令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药,\"他脸上的肥肉堆出假笑,\"是安心养病。要是刘司令能够把战区指挥权交出来,对大家都好。\"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唐子晋的副官慌慌张张冲进来:\"陈长官拦不住,樊鹏举带人……\"
话音未落,木门被踹得四分五裂。樊鹏举的军装下摆还带着硝烟味,外面都还停着他的座驾,一辆天牛坦克,此刻满脸油污的樊鹏举,活像尊煞神。他身后十几个警卫连士兵平端着mp38,黑洞洞的枪口正直直地对着唐子晋。
\"瘟猪!\"樊鹏举一眼就看见唐子晋掐在刘湘脖子上的肥手,太阳穴突突直跳,\"把你的猪蹄子从甫公身上拿开!\"
唐式遵脸色变了变,油腻的额头上沁出冷汗。他松开刘湘,有些不知所措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樊鹏举,你擅离皖北防线,按军法该当何罪?\"
病床上的刘湘突然剧烈抽搐,咳出的血沫溅在唐子晋的将官服上。樊鹏举一个箭步冲上前,枪托狠狠砸在唐子晋来了一下,最后更是一脚将其提到了一旁的角落去。
\"嘛了个巴子!军法?\"樊鹏举揪住唐子晋的领子,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大烟味,\"你逼宫夺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军法?你特么是那块料吗?\"他扭头对警卫连吼道:\"把外头那些杂碎都给老子缴械!\"
煤油灯下。刘湘虚弱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抓挠,时候是在事宜樊鹏举靠近一点。樊鹏举立刻单膝跪地,把耳朵凑到老长官唇边。
\"鹏举……\"刘湘气若游丝,喉间带着血痰的呼噜声,\"吴淞口……不能丢……康川那边……也就拜托萧河了……\"
\"甫公放心!\"樊鹏举虎目含泪,抓起刘湘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小鬼子来多少我埋多少!\"
一旁从角落爬起来的唐子晋趁机想溜,被早有防备的警卫连连长一脚踹在腿弯处,两百斤的肥肉轰然跪地。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刘湘这个王八蛋活不过今晚!你们这些丘八跟着他陪葬吗?\"
\"放你娘的屁!甫公如今这种情况了都还在关在抗日!而你个王八蛋在干什么呢?\"
唐子晋面如死灰,肥厚的嘴唇哆嗦着:\"金陵那边许诺了……只要得到我拿到川军的指挥权,那边会给咱们拨320万大洋的军费!这是为咱们川军好!\"
\"砰!\"
枪声震得帐篷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唐子晋眉心多了个血洞,后脑勺喷出的脑浆混合血液糊在作战地图上。樊鹏举将,对呆若木鸡的参谋们冷笑:\"瘟猪突发恶疾,暴毙而亡。都看清楚了?\"
军医注意到了刘湘的状况,连忙大喊道:\"不好!司令他,他快不行了!!\"
\"甫公!撑住啊!\"樊鹏举慌忙上前托起刘湘的后颈,触手却是一片湿冷。老长官的瞳孔确实在扩散,可嘴角却诡异地翘起来。
\"好...好...\"刘湘盯着帐篷顶,仿佛看见什么极欣慰的景象,\"鹏举啊……我家老小就麻烦了……我看见……松坡将军他老人家了!……他……还有……向我招手……我这辈子……”
刘湘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的眼睛还睁着,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帐篷顶摇晃的煤油灯,嘴角却凝固着一丝释然的笑意,仿佛临死前真的看见了什么。这个历史上毁誉参半的刘湘,最终像一名军人一般死在了抗日的战场上,而并没有像前世那般被转移到后方无奈死去的。
樊鹏举僵在原地,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烧红的炭,又烫又疼。他缓缓伸手,替刘湘合上了眼,他手指都在发抖。
\"甫公……走了。\"军医低声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帐篷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煤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