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没有发现凶器的指纹。」
‘为什么会这样?警方真的有在好好的答案吗?’
「唯一的目击者……啧,那孩子现在也说不了话吧?」
‘我弟弟可以说话,他绝对可以说话,只是暂时生病了而已,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他。’
他们的对话从半开的门里漏出来,散在空气里,变成细小的刀片,割着他的耳膜。
***
弟弟在夜里惊醒,尖叫却没有声音。
景光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仿佛倒映着某个永远凝固在黑暗中的瞬间。
他的手指死死掐进高明的手臂,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喘息,像是被人扼住了气管。
高明抱紧他,感受到那具小小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痉挛,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重新洗干净的铺盖卷儿上还留着母亲最后一次洗涤时留下的柔顺剂味道,现在混进了冷汗与恐惧的腥气。
亲戚们来过,带着表面光鲜的水果和虚伪的叹息。
「真是可怜啊……这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他们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钢琴、墙上的字画、父亲收藏的怀表,像在清点即将到手的遗产。
姑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让他想起现场地板上蜿蜒的血迹。
「高明君,要不要来阿姨家暂住?」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手指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摩挲着母亲的和服腰带——那是京都西阵织的真品。
‘所有人眼里的贪婪,好明显,好恶心’
诸伏高明死死摁住自己的腹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带上了笑容。
***
他站在案发现场的后院,雨水冲刷过的泥土早已没了痕迹。
警察说这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他蹲下身,指尖擦过某块砖石的缝隙——那里嵌着一片极小的、黑色的碎片,像是从某种刀具上崩落的。
没有人发现它,或者根本没人认真找过。
他将它攥进掌心,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血珠渗进石缝,像是一个无人见证的契约。
‘年纪……太小了,我该怎么办?’
再聪明的大脑,在面对所有人的毫无作为和虚伪中,也是会一片空白的。
***
夜晚的便利店,冰柜的冷光映着他的脸。
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陌生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又有什么东西正在滋生。
口袋里躺着那片黑色碎片,此刻正贴着他的大腿,像一块来自黑暗的烙印。
「需要帮助吗,小朋友?」
店员问道。
他抬起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一个十二岁孩子不该有的、冷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不用了,谢谢。」
店员被他的笑容吓了一跳,嘴里小声的骂着“真可怕”“笑这么恶心干什么?”“早知道就不多嘴了,好心没好报。”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反正他听见了。
诸伏高明眉眼低垂。
‘假装听不见吧……’
***
从如同梦魇的回忆里抽离。
诸伏高明摸出那片碎片,对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月光细细端详。
它不会出现在任何警方的报告里,就像他的父母已经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除了他的。
疼痛从掌心蔓延到心脏,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冰冷的决心,正在他的血管里悄然生长。
‘对面是坏人又怎么样,犯罪者又怎么样,这不是更可笑了吗?他竟然只能找一个犯罪者帮忙了。’
诸伏景光的睫毛在黑暗中颤动,像垂死蝴蝶挣扎的翅膀。
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诸伏高明的衣角。
“……呵……哈……”
沙哑的、破碎的,却宛如一道闪电劈开黑暗。
诸伏高明的手僵在半空,下意识的想将手中的碎片握在手心中,却因为肌肉的僵硬,掉落在榻榻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微弱的光晕,也可以让榻榻米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诸伏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诸伏高明的身边,这样的手里紧攥着,用蜡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的警察的樱花徽章。
诸伏高明恍惚回忆起,这是弟弟的儿童作业,用一张画描述自己长大后想成为的人。
他的弟弟,想成为警察啊……
诸伏景光的嘴唇微微开合,还没有适应自己无法发声的现状。
“呵呵(哥哥)”,诸伏景光抬头,眼睛亮得惊人,目光注意到了那个小小的碎片。
被发现了
诸伏景光用自己的手比划着,但显然他既不会手语,也没办法,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诸伏高明看懂了。
又或许是太了解自己这个看着长大的弟弟,完全不用动脑,就能猜想到他在比划些什么。
[那个是哥哥发现的线索吗?哥哥要把线索交给警察叔叔了吗?这样凶手就会被抓到了吧。]
诸伏高明的动作和思绪都随之一顿。
这个天真的提问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他尚未愈合的伤口。
他调整自己的身体与弟弟平视,视线落在孩子睡衣口袋露出的一角——那是上周来做家访的刑警给的巧克力包装纸,被景光当宝贝似的收藏着。
「警察叔叔...会抓住坏人吗?」
回忆这几天前,弟弟举着充满期待的写着对话的纸张到他面前,与他脑海中警察们敷衍的对话重叠:
「这种小案子...」「没有目击证词很难办啊...」「最近的案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好累呀,待会再查也没关系吧…」
“呵呵(哥哥)?”小小的景光困惑地歪头,小手搭上他青筋凸起的手腕。
高明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又无意识攥紧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旧伤。
他强迫自己松开手指,露出一个兄长应有的温和笑容:
“嗯,等...”
话没说完就默然的顿住
‘等什么?等他们再次用官腔推诿?等档案积满灰尘?等凶手逍遥法外?’
他的再一次视线扫过墙角藏着的铁盒——里面除了另外几块染血的碎片,还有他这一个月来偷偷收集的:便利店监控拍到的不明车辆、附近居民听到的引擎声记录、图书馆借阅的刑侦书籍……
诸伏景光注意到哥哥的手正在发抖,小景光很担心哥哥 ,但是都用自己的手将哥哥包裹起来,但显然徒劳无功。
孩子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就像小时候他牵着弟弟学走路那样。
‘如果交出去——’
‘如果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