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松在旁边眨巴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郑仪迎上许栋的目光,故意停顿了两秒,才慢悠悠道:
“你爸是镇政府哪个部门的?”
这句突然的提问像刀子一样扎过去,许栋眼神明显变了,他声音冷下来:
“关你屁事。”
郑仪看出了许栋眼中的抵触,便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转而看向球场上的其他年轻人。
他们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球技谈不上多好,但充满了活力与野性。
汗水在灯光下闪烁,叫骂声和笑声混杂在一起,在这偏远的乡镇之夜显得既寻常又生动。
刘小松见许栋冷着脸不说话,赶紧打圆场:
“栋哥,郑哥就是好奇问问,没啥恶意!”
许栋冷哼一声,没搭腔,只是又灌了一口啤酒。
郑仪起身:
“你们玩,我先走了。”
刘小松一愣:
“啊?郑哥这就要走?”
“嗯,明天还有事。”
郑仪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刘小松。
“今晚你们宵夜我请了。”
刘小松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这也太多了!”
“多的算下次。”
郑仪淡淡一笑,又看了许栋一眼。
“有机会再聊。”
许栋没接话,只是盯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啤酒罐,但眼神明显比刚才松懈了一些。
郑仪转身离开,夜色中他的背影渐渐融入黑暗,只留下篮球场上那群年轻人诧异的目光。
刘小松攥着钱,小声嘀咕:
“这大哥到底啥来头啊?出手这么阔气……”
许栋盯着郑仪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吐出一句:
“反正不像普通人。”
郑仪离开篮球场后,独自走在回镇政府的路上。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他的面庞。
远处,大塘镇的灯光星星点点,安静地亮着,像一双双沉默的眼睛。
他回想着那群年轻人的样子。
刘小松的粗豪直爽,许栋的颓废尖锐,其他年轻人身上那种夹杂着野性与迷茫的气息。他们本该是这座小镇最有活力的血液,却被现实挤压得无处安放。
郑仪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他能理解这种感受。
因为他自己就是从这样的泥潭里爬出来的。
自己出身农村,父母靠微薄的工资供他读书。
那些年,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一场意外、一次病痛、一次失业,就彻底跌入社会底层;也见过太多年轻人被生活的重压逐渐磨平棱角,最后只能麻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权力是责任”——这句话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空泛的口号。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纺织厂倒闭工人失业的问题要解决,青年就业培训要抓紧,镇上那些闲置地块可以重新规划……
不知不觉间,郑仪已经走到了镇政府宿舍楼下。
他抬头望向自己的房间,那里一片漆黑,与镇上其他亮着灯火的民宅没什么不同。
凌晨两点半,镇政府宿舍的硬板床上,郑仪翻了个身,再次睁开眼睛。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反而让夜晚显得更加寂静。
床头的笔记本摊开着,密密麻麻写满了针对大塘镇的规划要点——土地流转、招商引资、技能培训……但此刻,这些文字在昏暗的台灯下显得模糊不清。
郑仪索性坐起身,摸出塞在床头的一包烟。
他不常抽,但包里总会备一盒,就为了这样的夜晚——睡不着的时候,点上一根,坐在窗前慢慢等天亮。
打火机“啪嗒”一声轻响,火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眼下的青黑色。
他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通讯录,光标停在“程悦”的名字上。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很久,最终只是划开了备忘录,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