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回到桌前,扒了两口饭,小声问:“爸,你明天去队里吗?”
李永福没抬头,只是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气氛像灶灰一样死寂。
李向东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动筷。
他今天是回得早,可一整天进货卖货的疲惫堆在身上,比干活还累。他原本是想早点吃口热饭的,可看着桌上这气氛,他又静静坐着。
李雪偷偷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说不清是防备、是好奇,还是还有点没散去的害怕。
她什么也没说,低头吃完,默默收了自己的碗,转身进屋了。
李永福也起身,擦了擦嘴:“别光顾着在村口瞎倒腾,真要想干事,就踏实点。”
说完,他也走了。
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李向东等他们全都进了屋,才动了筷子。
锅里只剩点温粥,几根咸菜。他叹了口气,正打算将就一下,眼角忽然扫到桌角多了一只搪瓷小碟子。
碟子里,是一只刚煎好的鸡蛋,颜色金黄,蛋边微焦,香气四溢。
这个家很久没见过煎鸡蛋了。母亲身体差,做饭都凑合,一般鸡蛋都是留给妹妹补身子的。
他知道,李雪能悄悄给他留一个,说明什么话都没说,可心里什么都懂。
底下,还压着一张小纸片。
他伸手捏起那张纸,纸是撕下的旧课本页,字迹有些歪,但认真写得一笔一划:
“哥,今天早点睡。”
他愣了一下,整个人像被人从心窝处轻轻一捅,鼻头突地发酸。
这是她写的,李雪。
这丫头平时话都不多,跟他向来小心翼翼,今天却破天荒地……给他留了个鸡蛋,还写了字。
他轻轻把那鸡蛋拨到碗边,小心地把纸叠起来,折成最小一块,放进上衣口袋里。
前世的她,因为他,没读完初中就被逼着嫁去外村,嫁了个凶巴巴的泥瓦匠,三天两头挨骂,回来娘家都要躲着公婆。
他那时候混账得要命,明知道她过得不好,还劝她“女人嘛,就那样”。
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他低下头,咬了一口鸡蛋,嘴里是油香,心里却酸得发苦。
吃完饭,他把碗洗了,又偷偷摸进院子。
夜风清凉,院墙外的柳树枝条随风摇摆。
他蹲在墙根,挑了一根最嫩的柳条,一点点剥掉外皮。
小时候他学过这个,想逗妹妹玩,一根柳条能编出十来种东西。
他用指甲剥去粗筋,把柳条盘成圈,再用小刀裁出尖角,嵌成风车叶片的模样。
编完,他捧着那小风车看了一会儿,轻轻一吹,几片柳叶打着旋。
他还记得李雪小时候吵着要风车,他心血来潮编了一个,结果柳条没刮干净,她小手一抓扎了个刺。 她疼得直哭,他却在一旁笑得肚子疼。那天她哭着说:“你再笑我,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可第二天,她就抱着风车蹦跶满村跑,还说“这是我哥做的。”
他悄悄进屋,摸到李雪的书包,把风车塞进最里面的夹层,又把那张纸也藏进去。
风车和纸条都没署名,但他知道她看了一定懂。
今后他不需要说太多,他要用行动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