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蓝色校服的女学生,小心翼翼地问耳机线,手里还抱着个磨得发白的随身听,“哥哥,我家那根线接触不良……你这能用吗?”
还有个蹬三轮的汉子,裤腿卷得老高,抹着汗路过时停下,看了眼那几只灯泡:“给我来一个,回去换我家猪圈里头的。”
李向东一个一个应着,语气不高不低,手脚麻利地递货、收钱、找零。
从早上九点坐到下午四点,太阳从东头爬到了西边,街口的叫卖声渐渐稀了,人流也散得差不多。
他伸了个懒腰,腰背都僵了。
身边那个旧布袋还剩一半货,手头零钱数了数,七块七。
——净赚不到三块钱。
但他没失落。
他坐在摊位后头,喝了口冷水,望着街口黄昏下来来往往的人,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踏实感。
没人骂他,没人指着他鼻子吼“废物”,也没人让他去替人顶雷、打架、出头。
他今天靠的,是手,是脑子,是货。
他记得前世有个老摆摊的说过:“头三天,没人搭理你;第五天,有人试着来问;第七天,回头客就来了。”
这话他以前听完一笑置之,现在却记得格外清楚。
“得有人记住你,才有人买你的账。”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咧嘴一笑
时间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该收摊了。
李向东起身,把货一样一样仔细收好——耳机线卷紧,电池分袋,喇叭裹布,小灯泡用破毛巾包住角儿,捆进布袋,一样不落。
这是他的小本钱,是他要靠着翻身的“命”。
他推着老飞鸽,从三岔口回头绕进后街。
天色开始变暗了,街头巷尾的吆喝声也在慢慢收敛,只有那条二道胡同尽头,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
李向东抬头一看,果然——老陈头的摊子还没收。
老陈头正坐在摊子后头剔牙,见他推车过来,挑了挑眉:“哟,卖的怎么样?”
“卖了点,回来补点货。”李向东也不废话,伸手从口袋掏出一把零钱,啪地一声放在柜台上,“七块七,全拿货。”
老陈头瞄了一眼:“又是耳机线、bp、五号电池那几样?”
“再加两只小灯泡。”他顿了顿,“最好还能来一只喇叭。”
“你这钱不富裕啊。”老陈头撇撇嘴,但手已经麻利地开始点货,“bp给你两节,五号电池三对,耳机线两条,小灯泡两只,再送你根短耳机线。”
李向东点头:“行。”
夕阳快沉下去的时候,李向东终于踩着天边那抹金红,骑着飞鸽回了村。
布袋绑在后架上,轮胎碾过老砖地发出吱呀声,跟他身上那点疲惫一起,一路晃进了院门。
院子里火盆还热着,母亲坐在灶台边剥蒜,父亲端着碗坐在门槛上抽旱烟,李雪正在水缸边洗碗,额头一缕碎发被水珠粘住,风一吹,轻轻抖了抖。
李向东把车停稳,从袋子里摸出今天剩下的货塞进屋里,没声张,只洗了把脸,然后坐到了饭桌边。
桌上还是熟悉的窝头和咸菜,但在他碗边,悄悄多出了一根煎得焦黄的油条。
李雪没看他,只低头拨着碗边的饭粒,耳根却红得发亮。
他没说话,把油条掰开蘸了点辣椒,咬得嘎嘣脆。
饭吃到一半,母亲轻咳几声,放下碗起身回屋。父亲也没多问,只是把烟锅敲了敲,进了西屋。
李向东一个人坐在炕边,揉着发酸的小腿,把今天进货和卖货的账又理了一遍。
【bp电池6节,五号电池5对,耳机线3条,短耳机线1条,灯泡4只,小喇叭2个,总价值——二十二块四。】
“够了。”他喃喃地说,“明天继续摆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