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向东回到出租屋,刚脱下鞋,王哥就从外头挤进来,手里拎着一小袋挂面。
“你真该装个座机了,”王哥把挂面往灶台一放,“我今天又帮你接了仨电话,一个怀化的,一个桂林的,还有张哥。人家都问货到了没。”
李向东擦了擦额角的汗,想了想,点头道:“明天我去邮电所一趟,装个电话吧。”
第二天下午,他跑到街口的邮电局服务窗口,填了两张表,又缴了三百块押金和开户费。那是他这个月最肉疼的一笔开支,但他知道值。
“你们这片是第三批批装区,最快一个星期,师傅会上门接线。”柜台里的女员工语气不咸不淡,“记得到时候家里留人。”
一周后,电话线从窗外墙角拉进来,接到了客厅的小茶几上。座机是他从二手市场花五十块淘来的老型号,“中华牌”,深灰色,手感笨重,按键有点滑,但能打能接。
就在一周前,他还觉得自己终于稳住了脚跟:张哥、杨大军两条线吃得下,桂林小陈、怀化老周、遵义刘哥三地试销顺利,回头订单源源不断。那时候他心里甚至生出过一个大胆想法——是不是可以考虑拉两三个人,组个真正的供货小队,走量赚钱。
结果,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把他从热血梦想里叫醒。
“嘟——嘟——”
第一个炸雷,是从怀化传来的。
“李哥,出事了。”老周电话里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人听见,“昨天夜里,我收摊的时候被几个人堵住,说这地盘是‘黄鹤帮’的,要我交保护费。”
“多少?”
“一台十块,现场数着我的货,非说我欠他们几百块。不给就掀摊。后来还把货搬走了,说等我交了钱再还。”
李向东脑袋一沉:“人没事吧?”
“人没事,但我不敢出摊了……”
电话挂断那一刻,他就知道:怀化这条线,才刚不久就遭遇了真正的“地头蛇”。
第二天,还没等他理清对策,桂林那边又炸了。
小陈在电话里急得直骂:“李哥,市场乱了套!有人卖bp机只要两百块,长得跟咱们货几乎一样,客户都问我是不是偷工减料了。我拿你那货卖三百八,现在都没人敢问价了。”
“你看过那货没?”李向东问。
“看了,手感明显不对,外壳一捏就响,可关键是,外人根本分不出来!他们也敢说自己是正品!”
第三通电话,是从遵义来的短信,来自刘哥,只一句话:“有人压价,后面可能有推手。”
三地出状况,前后不过两天。
李向东脑子飞快转动着。他知道这不是巧合,而是一个更大问题的显现——他这个“南货北运”的线路,已经开始影响本地既有摊贩的生意了。原本松散的地方势力开始警觉,老一套“拉地盘、打压外来人”的手段,就摆上了桌。
他第一反应不是反击,而是止损。
“我得亲自跑一趟怀化。”
王哥问:“真去啊?你这回来才歇两天。”
“必须去。怀化要是丢了,后面两个也保不住。”
——
怀化车站,湿冷的空气像地沟油混着汽笛声扑面而来。李向东背着帆布包,一落地就联系了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