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李向东接到罗燕电话。
“搞定?——好,把回执拍给我。”
他合上翻盖机,深吸一口气,跨上二手嘉陵摩托,轰鸣着冲进雨点里。
夜幕,顺德伦教镇。
简陋的灯泡下,四个小厂老板围坐圆桌,桌上摆着一锅啤酒鸭。
李向东雨水未干,抡起筷子挑开鸭块,直奔主题:“谁手里有AbS?我出市价加一毛,先付三成现金,东泰预付款下周三全额转过来。”
魏老板迟疑:“钱不是事,可启德放话——谁敢帮你,他们连退十单。”
“退十单?”李向东夹起一块鸭脖放进碗里,“那你们算过,启德一年能吃你们多少利润?
他卡你价,你敢涨一分?”
钟厂老板苦笑。
李向东把筷子往桌上一敲:“我不跟你们讲豪情,讲账本。
春雷现在三条线满负,单子给得起价给得起票。咱们抱团,就是替自己争条活路。
要么跟我赌,要么等着被启德挤成代工蚂蚁。”
老林沉默良久,把一只旱烟袋往桌上一磕:“三吨AbS,我押一半给你,钱先到卡。”
魏老板咬牙:“我出模具,帮你压三万个壳,但账期别超过四十五天。”
钟厂老板摊手:“我人手紧,只能接两万根耳机线。”
李向东长身而起,举杯敬酒:“各位,今晚不用考虑情面,只看利字。能做,就干;干成,利润谁多谁拿。”
啤酒杯碰撞,泡沫四溅。
一份手写供货清单在昏黄灯光下递来递去,每个人都在最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凌晨两点,春雷厂灯火通明。
第一批三吨AbS送到门口,吊车钩链哗啦落下,仓库值班工人激动得直抹汗:“李总,真上料了!”
李向东拍了拍他的肩:“把料拉到三号车间,立刻开机。”
注塑机轰然复转,红色指示灯在夜色里闪烁,像一口久熄的锅重新烧沸。
此时的启德行大楼,还是亮着灯。
财务科统计表刚打印出来:南区三家小厂忽然调高产量,AbS流向全部指向——春雷。
叶启荣接过报表,青筋在太阳穴跳。
“封料锁价竟然顶住了?”
他冷笑,把报表揉成团丢进垃圾桶,转身吩咐:“盯死那几家小厂,再给银行打电话——卡他资金链,我看他能撑几天!”
——却没注意到,同一时刻,东泰财务系统里,一笔 20 万的预付款正汇入春雷对公账号。
银行后台红字警示“信用风险”自动消失,授信额度恢复原档。
天色微亮,车间一箱箱热乎乎的半成品码到库位。
王哥扶着叉车,嗓子哑得发沙:“李哥,二号注塑线重启了!”
罗燕抹着汗,把银行的回执挥在空中:“补保证金的条款取消了!”
工人们趴在护栏上欢呼,机器轰鸣声把夜色彻底碾碎。
李向东站在高台边,汗水顺着下颌滴落,背后是重新点亮的整条产线。
他捏紧卷成一团的香烟壳,向窗外泛白的天际吐出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