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李向东望着他们,没有再辩。只是微微点头,像是把这些反应全记了下来,眼里却没有退。
会议桌上安静了几秒。
空气凝滞的会议室里,李向东坐直了身,眼神不再是解释,而是下判断。
“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他环视一圈,声音不高,却极稳,“扩注塑线没错,那是我们吃饭的命脉。但这厂靠的不是机器,是人。”
他停了一秒,让这句话在众人心里落下。
“人招不来,留不住,设备再多也干不动。年前那一波订单,没人是怎么顶下来的,你们比我清楚。”
他把手指按在桌上财报一角:“我没说动用生产线预算。主产线的钱一分不少。我提议——拿今年盈余的一部分,作为职工住房专项资金,启动调研和试点。”
老秦“哼”了一声,刚想开口,李向东却先一步补上:“我不是搞福利分房。我知道我们不是国企,也不会学他们那一套动辄家属楼、批条子。我要的是——未来发展。”
“我们不养人,但我们得拴得住人。让他们把家带过来,签长单,干长活。厂子稳了,产线自然就跟上。”
会议桌边有人低头沉思,也有人还没松口气。
老秦却依旧摇头,像是吃过太多苦,又见过太多夭折项目,眉头皱着:“你现在想的是长远的好处,我们要过的,是眼前这年。”
李向东看了他一眼,没怒,也没辩,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要是光想着今年,咱厂——永远长不大。”
会议持续到中午,争了半个多钟头,始终没达成一致。
最终,李向东妥协了一步,也逼他们往前走了一步——
厂里将优先安排扩建第二条注塑产线,购置模具、设备的预算先行。至于职工住房问题,暂不立项,但允许罗燕“调研评估,不动账面资金”。
没有表决,也没有反对,只是众人都点了头,会议自然散了。
老秦出了门,点上一支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哥在一边捡烟灰缸里的烟头,一边叹了口气:“人啊,终究是往眼前看。你说得再对,没看到米下锅,谁都听不进去。”
他顿了顿,又笑了笑:“不过你能撑住,别人慢慢就得跟上。”
李向东没吭声,只是站起身,拎起椅背上的夹克,走到窗边。
阳光从半开的百叶窗斜斜照进来,洒在地上。他望出去,厂区外那块闲置的砖楼地皮静静躺在那里,围墙残破,二楼窗户有一半玻璃是补的塑料布。门口挂着一条“招租中”的红布条,风一吹,飘得半空起伏。
罗燕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你是真的想建房?不等他们点头就打算自己干?”
李向东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看着那块地,目光一点点凝住,语气不急,却极沉:
“这片地他们看不懂,但我看得很清楚。”
他转过头来,眼神像初春午后不动声色的太阳,表面温和,却蕴着一层不容动摇的火。
“他们慢,可以慢,但我不能等。”
窗外远处,一辆卡车正好从巷口拐进来,扬起一阵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