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把面条嗦的很大声：“那你也要有设备才行啊，回去吧。这可没你们上城区那么安全。”

黎乔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却震动着响了起来。

他朝阿娇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身走到门外接电话。

黎乔 ：“喂，妈。”

许凤芝：“儿子，你王阿姨说一会吃烤山猪，你过来呀。”

黎乔隔着挡风布往门里张望了一下

“我不去了，你们吃吧。”

“你那边风声怎么那么大，你在外面呢？快过来吧你王阿姨把小朔也叫回来啦，你们年轻人有话聊呀～”

电话那头王惠敏也跟着附和说：“是啊，一会让小朔接你去。”

这风直往黎乔后脖颈里钻，冷的直打抖。

他感觉拿手机的那只手冻得发僵。

着急地说：“妈，我这边有事，不聊了啊。你们吃吧。”

说完挂断电话，迅速钻回屋里。

“快吃吧，一会面坨了。”

阿娇贴心地用筷子帮他搅动着碗里的面条，问：“你今年多大了？”

“24。”

黎乔吃了两口有点咸：“你呢？”

“我啊，我23！\"

阿娇知道他吃不惯，扬起头把那瓶花生露喝光，说：“你要是不回家的话，待会儿跟我去看我女儿吧。”

黎乔点点头，也喝了一口花生露。

随后突然反应过来，有些讶异：“女儿？你结婚这么早啊？”

“那太正常了，我们这里女孩子没出路的，一般18岁左右家里就给安排嫁人了。那个死男人嫌弃我没生儿子，把我们母女赶出去了。”

阿娇眼底没什么波动，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你们这种人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千块，你知道一千块在我这里能干什么吗？”黎乔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听着，也不嫌她啰嗦。

“我一个月房租400块，再加上拖欠的水电费。快过年了，剩下的还能给我女儿置办点新衣服。”阿娇轻轻笑着，喜悦的神情从眼底流露出来：“还得谢谢你啊，大老板。”

黎乔凝视着阿娇眼底那抹神采。

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姑娘，却已为人母，独自抚养孩子，为生计终日奔波。

再想想自己，吃饱穿暖不务正业。

思绪却纠缠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徒添烦扰！

他掏了掏衣服兜，把剩下的3000块现金全部拿出来。

自己留下了一百块，将剩下的钱全部递给阿娇，

真诚地说：“都给你，这些钱应该够你过个好年了。我觉得新衣服不比你重要，孩子最想要的应该是你多陪陪她。”

阿娇愣了一瞬，眼底那抹异色一闪而逝。

她笑得夸张，那讥讽黎乔的神情却透着股不自然的味道。

“你是真好骗呐，我要是把你卖了你还得帮我数钱呢是吧？”

黎乔把钱塞进她手里，用力握了握。

她双手冰凉，小餐馆并不十分暖和，只有中心地带的炭火炉子散着热气。

黎乔说：“我把你当朋友，自然想帮你的。我相信这儿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只可惜我能力有限，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他眼神澄澈清亮，

温柔的笑意有些耀眼，

略带温度的干净手掌让人心下柔软。

阿娇垂下眼皮，默默将钱塞入那磨得褪了皮的旧钱包里。

指尖拨了拨开胶的假睫毛，嗤笑一声：“回家去吧，你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骗了。这里过了12点乱的很，门都锁不住的。”

电话震动的嗡嗡声再度传来，黎乔瞥了一眼屏幕。

还是他老妈，他微微叹了口气。

外面寒气逼人，实在不愿意动弹。

黎乔接起电话，声音些许不耐烦：“妈，干嘛啊。”

许凤芝：“我担心你不行？你在家呢吗？”

黎乔随口敷衍：“在呢在呢，你跟阿姨他们好好吃饭吧，别……”

他话还未说完，手机就被阿娇夺了过去。

黎乔心下一惊，再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娇 ：“他在下城区中心老莱面馆呢，赶紧接他回家吧。”

黎乔生气地瞪起眼睛：“你干什么呀？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他一把抢回手机，许凤芝穿云裂石的声音震的黎乔一哆嗦：“下城区是哪，你是谁啊？黎乔呢？”

黎乔恼怒地盯着始作俑者，说道：“没事的，朋友开了个玩笑。”

对方好似没事人一般双手抱臂，咧开嘴嘘声问

“你老妈啊？”

突然又拔高音调，假作惊慌喊叫：“阿姨哟，快来接你的宝贝儿子回家吧，这边大灰狼可多的是呢，不小心就被吃了呀，哈哈哈哈哈。”

黎乔啪的一声挂断电话，这回的事彻底解释不清了，索性直接关机。

气的直喘粗气：“你太过分了！”

“你还不明白啊，你被骗了大宝贝儿，老实在这等着回家吧。”

阿娇嬉皮涎脸说着，向黎乔抛了个飞吻。

“我走了。”

黎乔倔脾气一上来，转头就要走。

老板娘见这边吵吵嚷嚷，早出来瞧着有一会了。

她把黎乔拦下来， 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

“阿娇，你看怎么给人家惹生气了？还不过来道歉呀，小伙子这外面可不兴瞎转悠呀。”

“黎老板，是我不对，您别跟我计较嘛。你不是要搞跟拍吗？下回早点来，带齐设备，姐脱光了给你拍嘛。”

她越说黎乔越恼火，什么苦命人，全是骗子！

禹一鸣那个天杀的也是大骗子！

黎乔叹了口气，挣脱开老板娘的手。

他现在是又气又饿又累，实在没有心思去应付额外的麻烦或纷争。

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回椅子，闷声问道：\"附近总有旅店吧？\"

“没有，你就在这等着吧。”

阿娇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一小瓶红色甲油，开始仔细涂抹她那略显粗糙的手指甲。

边涂边讲起了故事：“前几年吧，有几个上城区来的小伙子，说是要探险啥的。那时候还是大夏天，尸体在河边泡得胀鼓鼓的，早发臭了，蛆都爬进眼睛里了，别提多恶心人了。”

黎乔皱起眉头：“你少骗我！”

老板娘把炉子上的热水壶拎下来，给黎乔倒了杯热水：“这事儿真不假，当时动静闹得挺大，最后不也糊里糊涂地了结了。”

黎乔 ：“没报案吗？”

“嚯呀，报案有什么用，抓一个是犯人，两个是共谋，那十好几个可不好抓呀。”

老板娘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边喝边说：“小伙子你不懂，这边有地头蛇，他们那里面的门道深，几条人命不算啥。”

老板娘冷着脸提醒黎乔：“你今天招了不少人眼，大姐丑话说在前头，就你这模样，死是死不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要是明白点，就安生坐着等家里人来领你。”

“那你们呢？”

黎乔吹着冒热气的水，喝了几口，暖和不少，现下有些犯困。

老板娘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这里的人，每个月都得交一份钱，说是税。其实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哪来的什么税？”

“钱最终到了谁的手里，我们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

“兰姐，别说了，被听到咱们可要遭殃的。”

阿娇难得正起神色说话：“以后你就别来了啊。”

黎乔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反驳出一句话来。

老板娘扬了扬手，冲阿娇温和地说道：“我在这里陪他等着。你不是约好了今天要去看孩子吗？快去吧。”

阿娇垂眸瞥了眼手表，对黎乔说：“走了啊，再也不见。”

黎乔心中泛起悔意，突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跑到这全然陌生的地方，实在任性。

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让父母可怎么承受得了。

他重新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屏幕瞬间被80多个未接来电和40多条信息填满。

黎乔脑海中修然浮现出他老妈雷霆震怒的面容。

这下可完了…

还没等他逐一查看这些信息，手机便迫不及待地再次震动起来。

黎乔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做了一通心理建设，

接起电话。

黎乔：“妈！”

电话那头响起关朔带着怒意的声音：

“你真长能耐了？”

黎乔自知理亏，撇了撇嘴问“我妈呢？”

关朔 ：“在家里等你呢，我快到了，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黎乔理不直气却壮，没好气地道：“那你快点来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解释个屁，他犯得着跟他解释吗？

转念一想，似乎确实打扰到人家休息了。

心下不由得又虚了几分。

大概现在只有菩萨下凡，才能保佑他回去少挨点骂。

他困得眼皮直打架，最后实在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