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走后,黎乔久久不能平静。
他当然不会因为林森的三言两语,就开始无端胡乱揣测别人,但林森说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
林森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还犯不上为了自己,或者为了点私仇这么做,这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白洛铭吗?可是白洛铭哪来的那么大能耐,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但又怎么可能呢?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那位向来一身正气,浑身透着风骨的老爷子,会以这种方式对他下手。
不会的,一定另有其人……
第二日,黎乔先把电话拨给了崔浩,询问张统近日的动向,得知不久之前张统被下调到了更远更偏僻的地方,身边那些人也都跟着散了,真是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
现在张统估计也是自身难保,没心思也没能力再来找人对付自己了。
再者说,自己于张统本就无冤无仇,他也没理由这么做。
这么一想,这个可能性就可以排除了。
黎乔叫来了禹一鸣,他现在急需一个帮手。
这个帮手既需要了解边城的事,又必须是他能够信任的人。
至少在事情还未明朗化之前,他还不打算惊动任何人。
禹一鸣一踏进病房,就忍不住开始连连叹气:“大乔,我看你干脆在医院考个编制算了。”
黎乔朝门外望了望,不放心嘱咐:“你没告诉温逸严吧?你那大嘴巴可得给我封住了啊。”
禹一鸣:“你能瞒到什么时候啊?关总知道一定会生气的,你不如早说了。”
黎乔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也没想瞒着他,起初是不太想让他回来,现在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说也说不清楚。”
禹一鸣见他这副神情,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试探着问:“你觉得,这事和关总有关系?”
黎乔面色凝重:“不确定,我怀疑是李七。”
禹一鸣有些诧异,眉头紧锁思索了一阵:“不会啊,李七不是进去了?”
“所以我想拜托你去边城一趟,帮我打听一下李七,还有……”黎乔垂下眼睫盯着眼前素白床单,顿了顿才低声继续说:“关爷爷。”
禹一鸣更觉得惊诧,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怀疑关爷爷吗?”
黎乔心里不好受,要真是关爷爷怎么办?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让禹一鸣把地下车库那段监控黑了出来。
现在证据在警方手里握着,不给看也不让查。
估计也是打算按抢劫处理,草草了案。
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可能来头不小。
越细想,黎乔越觉得脊背发凉…
禹一鸣指尖在屏幕飞快地敲着,屏幕蓝光映得他面色冷峻。
当晚地下车库能见度很低,监控画面并不是十分清晰。
但依旧能看清楚,歹徒行凶的整个过程。
这人对黎乔的行踪一清二楚。
早前一个小时埋伏在这里,等着动手。
“这他妈哪里是要抢钱的样子啊,这简直就是明摆着要劫命嘛!”
黎乔回想起那日,那歹徒也不是真想要他的命,看那样子架势,更像是要把他弄残。
这背后之人的心思,真是歹毒的很。
禹一鸣细细想着,在脑海中排查一切可疑人员,最后小心翼翼问出口:“会不会是…林森?”
也说不准,要是真是林森倒还好说。
黎乔搓搓额头张了张嘴,刚想回话,手机就响了起来。
空旷病房,俩人心思皆还在刚才那触目惊心的监控录像上。
突兀铃声响起,均是吓了一跳。
关朔在电话那边埋怨着,尾音却勾着笑意:“你已经超过五个小时没给我打电话了。”
黎乔:“我难道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的觉吗?”
关朔:“还有七个小时没回我信息。”
黎乔唇角勾笑,故作正经:“你是不是太黏人了?”
关朔轻哼:“说好的来看我,什么时候来?”
黎乔突地沉默了几秒,在心里盘算了下出院的时间:“过一段时间吧,最近好忙。”
关朔心下不满:“什么事比我重要?你不来,我就过去了。”
黎乔瞟了眼正为他整理桌子的禹一鸣,看来是计划有变,柔声说:“你工作那么忙,我怎么舍得让你两头跑?乖啊在边城好好等我。”
俩人又腻乎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黎乔和禹一鸣商量了一番,又重新拟定了计划。
禹一鸣留在焦土,他去边城,有些事还是要自己来办才稳妥。
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除皮肤过敏这点,就连感冒发烧也是少之又少。
经过小半个月的休养,伤势已大为好转。经医生仔细检查后,特许他提前出院。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警局,坚决要求亲自指认那名歹徒。
警局同志们面露困惑,毕竟那名歹徒当场就被制服,还是被受害者本人击倒的,这样的指认程序似乎并无太多实际意义。
更令警局众人感到费解的是,人赃俱获,铁证如山,黎乔却依然一口咬定他们抓错了人。
黎瑞恩也是跟着惊愕不已,满心忧虑:“儿子,你是不是被威胁了?你尽管说,有爸在呢你不用怕。”
黎乔手指划着手机屏幕,预定前往边城的机票,反正他爸也没看到监控,索性说的含糊:“不是他,他可能也是受害者。”
黎瑞恩眉毛一扭:“怎么可能呢,那…那歹徒呢?”
黎乔买好票后把手机揣在裤兜里,神色淡然:“跑了吧,没事,警察叔叔都按照我的描述画下来了,说不准过几天就抓到了。”
黎瑞恩更是放心不下,语气激动:“那这…这歹徒再回来报复你怎么办?我看你最近还是先别出门了。”
黎乔深以为意,重重点了点头:“我觉得焦土不安全,我去边城找关朔玩几天。”
黎瑞恩一想也是个好办法,无比支持并嘱咐黎乔无论在哪,都要注—意—安—全。
黎乔听这个话就觉得命运真是多舛,当初他就是这么暗示关朔的,结果居然是自己先着了道。
不免在心里嘀咕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所以啊,大家都要 注—意—安—全!
翌日,晨光微熹,黎乔便拖着行李飞去了边城。
待到他落地时已然是傍晚。
边城似乎还是老样子,夜色未能尽显的长街霓虹交错闪烁,便地高楼矗起,只消一眼望去,便能让人凭空闻到那纸醉金迷的狂乱欲念。
回到他曾居住过的这所房子,玄关处已落了灰的三色猪头灯,侧立在墙角那把小提琴,临走时也没记得收好。
明明在心里下定决心奋发图强,却依旧犯懒不愿早起,每每迟到。
鼻头忽而泛起酸意,一切恍然如雾,那回忆的旧味道充斥在鼻腔里,一幕幕在眼前闪动。
仿佛和关朔错开的这几个月,像几十年那么久。
黎乔压下心中那怅然思绪,把行李里的衣服都摆放好之后,看了眼时间,直奔关朔的公司大楼。
惊喜惊喜,自然要出其不意…
他轻车熟路地走近关朔办公室的大门,轻叩了几声。
门里关朔的声音杂夹着些许冷躁之意,似乎再与什么人对话:“改天再说,我现在没空。”
黎乔刚想推门进去,白洛铭的声音使他顿住脚步。
“爷爷最近总催着要咱们两个一起回去看他,你这样我也很难办的嘛,”
关朔:“你觉得我有时间吗?”
白洛铭:“你分明就是在跟爷爷怄气,那怎么行呢?”
黎乔皱了皱眉,手缓缓从门上挪开,身子又往前凑了凑,继续贴着门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爷爷再不对也是为了你好嘛,你这样爷爷得多伤心呀。”
白洛铭语气亲昵,黎乔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正趴着谁家窗户口,偷听某家媳妇轻声细语劝说着自己的丈夫,要去探望一下年迈的公公。
关朔:“我知道了,你没事赶紧下班吧。”
黎乔眯起眼睛,心中没由来一阵烦躁,
抬起手又重重凿了几下门。
关朔已是极度不耐,抬头呵斥:“进来!”
黎乔眼角抽了抽,面上挂出一抹春光灿烂地笑容,淡定推开门,挑起眉梢语气凉凉揶揄:“真是不好意思啊关总,打扰到你了。”
关朔原本紧绷的面容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骤然舒展,几步跨过来把黎乔拥在怀里:“你不是说你今天去跃海吗。”
黎乔:“飞机在大气层转了几个圈,发现还是边城比较合它心意。”
关朔连表情都在跟着配合:“哦~那你没遇见武藏和小次郎呀?”
黎乔:“还有喵喵。”
关朔笑着点他的鼻尖:“你就是喵喵。”
黎乔脸颊蹭过关朔鬓角,温热气息若有似无拂过他耳侧,语气暧昧非常:“回家吗?”
白洛铭眼见两人旁若无人亲密依偎,耳鬓厮磨,心口泛起丝丝寒意。
含笑走了过来:“大乔,你刚下飞机应该还没吃东西吧?阿朔和我也都还没用餐,一起吧?”
关朔:“不…”
黎乔眉眼弯弯打断他:“好啊,正好我肚子也好饿。”
关朔诧异地盯着黎乔,沉吟半晌才凑近他耳边轻问:“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黎乔怪笑一声:“我为什么生气?”
关朔仔细探巡着黎乔的表情,居然无端生出了几分心虚之感:“我这是在工作,没有…”话到嘴边又顿住。
从前无论和谁来往,处理什么事务,没人敢置喙半句。
可此刻黎乔连质问都没有,自己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辩白了:“没有私交。”
黎乔笑眯眯盯了关朔一会,才把视线转向白洛铭,他眼底那抹未来得及收敛的冷意,被黎乔捕捉了个正着。
真当他是吃素的呢,不嫌累就演呗,反正当下属自己最闲。
黎乔心里冷笑,面上不露:“还得劳驾洛洛给我们当一回司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