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黑水河南岸。
炽热的阳光如熔化的铜汁般倾泻而下,干裂的河岸在高温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远处,草原起伏如波浪,草叶在灼烧中微微卷曲,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稀薄。刘璟勒住战马,抬手遮在眉前,眯眼望向对岸。
那里,奚人部落的帐篷群如散落的羊群般铺展在天地之间,白色的毡帐在热浪中若隐若现,偶尔有人影晃动,却因距离太远而看不真切。
\"大哥,咱们直接杀过去?\"高昂的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他胯下的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粗重,鬃毛在热风中飞扬。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
刘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身旁的杨忠身上。“三弟,你带五十名斥候,先去摸清敌情。\"他的声音低沉而沉稳,“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哨探如何分布,若有埋伏,立刻撤回。\"
杨忠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沉稳的光芒。“明白。\"他简短地应道,随即抬手一挥,五十名精锐骑兵立刻策马跟上。他们动作迅捷如狼,马蹄卷起尘烟,如一阵风般向对岸掠去,很快便消失在热浪蒸腾的草原尽头。
刘璟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自盘算。(作为一个销售,了解客户的信息那可是至关重要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苦笑。是啊,在尔朱荣帐下时,他就深知情报的重要性——无论是商贾还是敌人,摸清底细才能稳操胜券。
“大哥,咱们就这么干等着?\"高昂有些不耐烦,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长槊的木杆,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刘璟收回思绪,淡淡一笑:“急什么?打仗不是比谁冲得快,而是比谁看得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三弟办事稳妥,等他回来,咱们再决定怎么打。\"
高昂撇了撇嘴,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他也知道刘璟的性子——沉稳、谨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躁动,伸手拍了拍战马的脖颈,低声咕哝道:“行吧,再等等……\"
远处的草原上,几只秃鹫盘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刘璟抬头看了一眼,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不安。
约莫一个时辰后,夕阳已沉入远山,只余一抹暗红染在天际。杨忠率斥候队踏着暮色返回,马蹄声惊起河畔几只水鸟。他翻身下马时,铁甲上还沾着几根枯草,显然曾匍匐侦察多时。
\"大哥,查清楚了。\"杨忠拍了拍肩头的尘土,声音像磨砂般粗粝。他蹲下身,用佩刀在沙地上划出简易地形:\"这个奚人部落背靠黑水河支流,呈半月形分布,约有五千人。\"刀尖在沙地上点出几个小坑,\"外围有十二个游骑哨,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
刘璟盯着沙盘,突然发现杨忠左手腕有一道新鲜的血痕。\"你受伤了?\"
\"不妨事。\"杨忠扯了扯护腕遮掩,\"摸近营地时被荆棘刮的。\"他继续道:\"我潜伏在羊群里观察,发现他们妇孺居多,能拉弓的青壮男子不超过两千。\"说着用刀尖挑起一块泥土,\"但他们的装备...\"泥土被碾碎,露出里面的草根,\"就像这草根一样寒酸。有个百夫长打扮的,用的还是缺口的青铜剑。\"
刘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想起今早在集市上,那个满嘴黄牙的皮货商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由暗骂:狗娘养的奸商!为了多卖几张地图,连军情都敢虚报!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算袋——按原先估算准备的箭矢,恐怕只够应付一千敌军。
\"大哥,干吧!\"高昂突然把长槊往地上一杵,震起一蓬尘土。他眼中闪着饿狼般的光,\"让这些蛮子见识见识我们儿郎的厉害!\"说着还舔了舔嘴唇,活像个闻到血腥味的屠夫。
刘璟瞥见几个亲兵被高昂的模样吓得后退半步,没好气地说:\"你现在这副尊容,比对岸的蛮子还像劫匪,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才是正义之师。\"他指向河对岸隐约可见的炊烟,\"两千把弓,就算都是骨箭,也够把我们射成刺猬。\"
高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把长槊舞得呼呼作响。杨忠突然轻咳:\"其实...他们箭囊里多数插的是削尖的芦苇杆。\"
刘璟眼睛一亮,手指无意识地在马鞍上敲起《破阵乐》的节奏。忽然,他想起商人闲聊时说的话——这些奚人见着商队就像饿狼见着肉。敲击声戛然而止。
\"有了!\"他猛地攥紧缰绳,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刘璟嘴角扬起狐狸般的笑意:\"三弟,去把慕容绍宗叫来。就是那个总吹嘘自己会说十部胡话的鲜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