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军营中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只剩下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刘璟独自坐在营帐中,案几上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显得格外高大。他凝视着竹简上未干的墨迹,指尖轻轻摩挲着\"尔朱荣\"三个字,眼神忽明忽暗。
\"费穆...尔朱荣...\"刘璟喃喃自语,忽然想起白日里李虎说过的话。他猛地站起身,衣袍带起的风差点吹熄了烛火。\"来人!\"他朝帐外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请李虎将军过来一叙。\"
帐外传来亲兵应命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刘璟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这\"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就像他此刻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念头。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帐帘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李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位身材魁梧的将领只披了件单衣,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浓密的胡须上沾着水珠,显然刚洗过脸。
\"玄德找我何事?这么晚了。\"李虎粗声问道,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
刘璟示意他坐下,亲自提起铜壶,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茶香在帐内弥漫开来,带着几分安神的草药气息。\"也没什么要紧事,\"刘璟语气轻松,\"就是突然想起来,白日里你说费穆那老家伙害怕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李虎闻言,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接过茶盏,也不顾烫,仰头灌了一大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这事说来好笑!\"他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三年前,费穆那老东西和大将军一同出塞袭击柔然部落...\"
烛光下,李虎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年的故事。他粗糙的大手比划着,说到尔朱荣如何发现费穆私吞战利品时,眼中闪烁着敬畏的光芒。\"大将军那会儿脸色,啧啧...\"李虎摇着头,\"就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一样黑。\"
刘璟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当李虎说到尔朱荣派人杀光费穆营中将士时,他注意到这位粗犷的将领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见似的。
\"你是没看见当时那场面,\"李虎咂了咂嘴,胡须上沾着的茶渍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大将军就让他一个人光着脚走回六镇,听说脚底板都磨烂了。\"他补充道,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从那以后,费穆一听到'尔朱'二字,就直打哆嗦。连看见'朱'字都要绕道走。\"
刘璟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原来如此...\"他立刻提笔蘸墨,在竹简上写下:\"侯莫陈悦违背您的命令,擅自率军攻城,死伤三千将士,军心动荡。臣不敢擅专,唯请主公明鉴。臣听闻晋阳守军费穆深惧主公之名,唯请主公亲来,晋阳或可不战而下。\"
写完后,刘璟轻轻吹干墨迹,满意地点点头。他抬头对李虎说:\"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整军备战。\"
送走李虎后,刘璟披上外袍,决定去看看侯莫陈悦。夜风微凉,吹散了他脸上的笑意。他缓步走向伤病营,耳边隐约传来伤兵的呻吟声。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
远处的篝火旁,几个值夜的士兵正在低声交谈。他们看见刘璟,立刻起身行礼。刘璟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休息。他的目光越过他们,望向更远处的晋阳城墙。那里,费穆应该也正辗转难眠吧?
伤病营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混合着艾草燃烧的刺鼻烟雾。昏暗的油灯在帐篷里投下摇曳的光影,照映着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容。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几个军医正忙着为伤兵换药。
刘璟捂着鼻子穿过拥挤的病床,在角落里找到了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侯莫陈悦。这位鲜卑猛将此刻活像个粽子,全身上下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看到他这副滑稽模样,刘璟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