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城内,盛夏的阳光炙烤着青石板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甜香。尔朱荣坐在原属李神轨的府邸大堂内,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黄花梨木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浓密的眉毛下,一双鹰目不时扫过墙上悬挂的军事地图,目光在洛阳与河北之间来回游移。
\"大帅,洛阳已是囊中之物。\"刘璟站在地图前,一袭青衫衬得他越发清俊。他修长的手指从河内划向河北方向,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一道疤痕,\"但末将建议暂缓南下。\"
堂内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却驱不散尔朱荣眉间的燥热。他捋了捋浓密的胡须,端起茶碗又放下:\"哦?说说看。\"
刘璟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贺拔将军与宇文将军分兵河北,若我军贸然南下...\"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尔朱荣,\"恐腹背受敌。\"
窗外忽然传来蝉鸣,尖锐的声音刺破夏日的沉闷。尔朱荣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几株枫树。那些叶子已经染上红晕,在烈日下如同燃烧的火焰。这个向来雷厉风行的鲜卑汉子,此刻却难得地陷入沉思。
\"大帅,\"司马子如轻声插话,\"刘将军所言极是。我军若南下,贺拔胜、宇文泰二将孤悬河北,万一...\"
尔朱荣抬手打断他,转身时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正要开口,突然——
\"报——河北军情!\"传令兵满头大汗地冲进大堂,单膝跪地呈上两份战报。
尔朱荣一把抓过,先拆开贺拔胜的捷报。那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末将已克河间、博陵、清河,沿途望风归降者不计其数...\"字里行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哈哈哈!\"尔朱荣的朗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贺拔小子干得漂亮!\"他将战报递给刘璟,\"你看看,这才叫打仗!\"
刘璟接过细看,嘴角微微上扬。这贺拔胜,还是这般张扬性子。
尔朱荣又拆开宇文泰的战报。这份截然不同,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魏郡周边成安等七县已下,然魏郡守将元湛负隅顽抗,需增兵支援。\"通篇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啧。\"尔朱荣将战报拍在案上,摇头道,\"年轻人还是欠些火候。打个魏郡都这么费劲。\"
刘璟接过战报细读,眉头微蹙。他注意到宇文泰虽然进展缓慢,但每攻下一地都详细记录了粮仓、武库的情况,显然是在为长期作战做准备。这份沉稳与贺拔胜的急功近利形成鲜明对比。
\"大帅,\"刘璟放下战报,\"贺拔将军虽连战连捷,但孤军深入;宇文将军稳扎稳打,反倒更让人放心。不如让大军在河内休整,待河北局势明朗再...\"
尔朱荣突然拍案:\"就依你所言!\"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地图上投下阴影,\"传令下去,全军休整十日。另派轻骑两千增援宇文泰。\"
走出府邸时,夏日的阳光正好。刘璟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路边的槐树叶隙,在他玄色官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着新麦的清香,还夹杂着远处工匠修补房屋的刨木味道。
\"主公。\"慕容绍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鲜卑将领今日换了一身素色便服,腰间只悬了一柄短剑,倒像个寻常士人。
刘璟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街景问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