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葛荣大营中灯火稀疏。军师赵猛独自坐在帐内,案几上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手中捏着独孤信送来的密信,眉头紧锁,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信纸上的字迹在灯光下微微颤动,仿佛带着写信人的急切。
\"独孤兄啊独孤兄...\"赵猛轻叹一声,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纸页,渐渐化为灰烬。他想起当年落魄时,是独孤信力排众议举荐他入葛荣帐下。那时他衣衫褴褛,在洛阳街头靠给人代写书信为生,是独孤信一眼看中他的才华,给了他翻身的机会。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赵猛迅速整理衣袖,脸上恢复平静。他摸了摸袖中暗藏的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凛:\"若葛荣不肯听劝...\"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作为谋士,他更擅长的是运筹帷幄,而非刀光剑影。这把匕首自入营以来从未出鞘,今日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次日清晨,葛荣大帐内弥漫着浓重的酒气。经过一夜冷静,葛荣的怒气已消了大半,正大口喝着羊奶酒,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赵猛掀帘而入,看见葛荣面色稍霁,知道时机已到。
\"陛下。\"赵猛恭敬地行礼,眼角余光扫过帐内侍卫的位置,\"属下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葛荣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话就说!别跟老子文绉绉的!\"
赵猛不急不缓地说道:\"刘璟小儿固守邺城,城墙坚固,粮草充足,一时难以攻下。但尔朱荣和高欢正在后方虎视眈眈,尤其是那高欢...\"他故意顿了顿,观察葛荣的反应,\"听说他最近又在六镇招兵买马,还扬言要为宇文洛生报仇。\"
\"砰!\"葛荣一拳砸在案几上,酒碗被震得跳了起来,\"高欢狗贼!老子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叫嚣起来了!\"
赵猛见火候已到,继续道:\"不如我军先北上拿下肆州,一来离六镇更近,方便补充兵员;二来...\"他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正好以替宇文将军报仇之名,师出有名。届时六镇豪杰必会响应,高欢孤立无援,必败无疑。\"
葛荣眼中凶光闪烁,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突然,他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好!就依军师之言!\"他猛地站起身,酒碗被扫落在地,\"传令下去,全军北上,誓杀高欢!要让这狗贼知道,跟老子作对的下场!\"
赵猛低头应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身出帐时,他摸了摸袖中的匕首,心想暂时是用不上了。北上的路上,他还要找机会给独孤信送个信。
命令一出,军营顿时骚动起来。
\"又北上?!老子刚走到邺城!\"
一声粗犷的怒喝炸响在营帐间,满脸伤疤的老兵王胡子狠狠将水囊砸在地上,水花溅湿了旁边几个士兵的裤腿。他粗糙的手指指着北方,眼中喷着火:\"来回折腾个屁!这他娘的是打仗还是遛弯儿?\"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就是,连仗都没打一场,光走路了......\"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嘟囔道:\"再这么走下去,鞋底都要磨穿了。\"
周围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抱怨辎重粮草不足,有人嘀咕行军路线诡异,更有人直接质疑葛荣的统帅能力。
校尉乌启买站在不远处,粗糙的大手紧握成拳。他听着士兵们的抱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作为跟随葛荣多年的老部下,他比谁都清楚军心的重要性。
\"不行,得跟大帅说说......\"他低声自语,转身朝中军大帐走去。
帐前,两个亲兵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大帅正在用膳,不见客。\"
乌启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忽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