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北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军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刘璟正在灯下擦拭佩剑,忽听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贤弟可曾安歇?\"高欢浑厚的声音隔着帐帘传来,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
刘璟眸光一闪,立即起身相迎。掀开帐帘,只见高欢披着墨色大氅,怀中抱着一坛酒,坛身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他剑眉星目间带着几分倦色,却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高兄深夜来访,在下受宠若惊。\"刘璟恭敬行礼,眼角余光扫过那坛酒——是上好的河东老窖,至少埋藏了二十年。
高欢朗声一笑,径自走入帐中:\"白日里听贤弟论及用兵之道,颇有意犹未尽之感。特地带了这坛好酒,咱们边饮边谈。\"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忽明忽暗的面容。酒过三巡,高欢忽然放下酒盏,目光灼灼地盯着刘璟:\"贤弟对河北局势,似乎另有高见?\"
刘璟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他轻抿一口酒,缓缓道:\"葛荣也就剩个千人不到,破之易如反掌。\"他顿了顿,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划,\"倒是岳父大人...\"
\"哦?\"高欢眼中精光一闪,身子微微前倾。
\"功高震主,未必是福啊。\"刘璟意味深长地说道,同时观察着高欢的反应。
高欢突然大笑,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好一个'功高震主'!贤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他拍了拍刘璟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刘璟差点踉跄,\"他日必定位极人臣。\"
夜渐深沉,帐外风雪愈急。高欢起身告辞时,忽然压低声音道:\"若有需要为兄之处,尽管开口。\"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字字千钧。
刘璟恭敬地将高欢送出帐外,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待高欢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今日这番对谈,每句话都是经过精心算计——既展现了自己的才干,又恰到好处地挑动了高欢的心思。
转身回到帐内,刘璟凝视着案几上残留的酒渍,思绪万千。乱世之中,尔朱荣固然权势滔天,但高欢这个潜龙,或许才是更值得投资的对象。今日埋下的这颗种子,假以时日,必能长成参天大树。
帐外,北风呜咽着掠过军营,卷起漫天飞雪。明日攻打邺城,葛荣叛军注定灰飞烟灭。而属于他刘璟的机遇,也将随着这场大雪,悄然而至。他轻轻摩挲着剑柄,感受着冰冷的金属传来的凉意,就像这乱世中必须保持的清醒与算计。
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时分。刘璟吹灭油灯,和衣而卧。黑暗中,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星,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个登临至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