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县令曾经学的也是圣人之言,无数个夜里,他都忏悔过。但是,忏悔归忏悔,让他去冒生命危险去对抗,他还是做不到。他也是有妻有子,家乡有父母兄弟的人,他若身死,全家都不会好了。
如今有人肯定了他的做法,称赞了他的做法,他郁结在心多年的事情,一下就散开了。
他冲着陆轩深深作了一礼,陆大人夫妇加起来的年岁都不如他,想不到如此通透。
“田大人不可,这本账册已经是于社稷有功了。虽然不是很详细,但是非常有用。事成之日,陆某定当为你请功。”陆轩不受他这礼,伸手扶起他。
“不敢欺瞒大人,这本账册是我与拙荆所做。并不是那些人的账册。”田县令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
“愿闻其详,这可不像是杜撰出来的账册。”陆轩内心震撼,民间竟然有此能人。
田有亮见陆轩没有生气,反而想知道内情,忙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内子出生商户,五岁就被岳父发现精于算道,一把算盘在她手里打得出神入化。不到十岁就帮着家里打理商铺。我也是因此才千方百计求娶她。与我成婚后,家里的铺子田庄都翻了几倍,都是她一人之力。”说到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瞄了瞄陆轩,发现他没有任何异常,又接着往下说。
“在妻子的操持下,我专心科举,考了三次,而立之年方考中进士。那年我家有贤妻,两儿两女,意气风发。授官以后,返乡告慰祖宗,便带着妻小来通州赴任。只是没想到,开局就不顺利。我入不了贵人的眼,不肯做他们的狗腿子,被排挤打压,郁郁不得志。
更是苦于知道他们在做天塌的恶事,却不敢怒也不敢言。也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他们更不把我放在眼里,连让我滚的必要都没有。所以我才能在这待到任满。
慧娘,就是我妻子知道我为何事苦恼,便告诉了我一件事。她来通州也想开些铺子,增加些家底儿,让我不至于见钱眼开,贪墨银子。
这里有些铺子,并没有顾客盈门,但是却常常来货,很不正常,倒不像是正常生意。她使人观察数月,发现进去的客人,永远是那几张面孔。
她把这些铺子做了标记,然后每月的进出量做了整理,所以你看到的账册,货物名称是代用的,数量也是代用的。
因为怕打草惊蛇,只能是用这样的方式做个大概。
但几年下来,我们也知道这里头大概是什么。县衙的衙役聊天会说到码头,他们都是在此土生土长,也时不时会得到些打赏,默契得不去打扰那些不能动的铺子。
有次吹牛高兴了,说到了盐与糖……
慧娘说,她的人,买到过。”田有亮说到关键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就压低了。
“此事,我已经知晓,你们就忘掉吧,不可再提,就当从来没做过这本账册。”陆轩叮嘱他,一个不好,全家覆灭。
“大人放心,这件事只有我夫妻二人知道,她做账的时候,都是与家里产业一同的。此中厉害,我们夫妻虽没什么见识却也是知道稍有不慎,恐怕会万劫不复。”这会儿田有亮深深觉得把烫手山芋扔给陆大人有些不厚道,但是内心却无比松弛。
“我明日去县衙与你交接,你且安心去青州赴任,我的人到时会联系你。”陆轩不再多说,账册只能给他提供思路,现下,他不会做什么,等做的时候,就要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