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异常清晰,“全军戒备!弓箭手抛射准备!火铳手装弹,听我号令!炮手准备点火!滚石檑木准备!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违令者斩!”
城墙上瞬间忙碌起来,之前的抱怨、疑虑、恐惧,在真正的敌人面前,都被求生的本能和军人的职责所取代。士兵们各就各位,弓上弦,刀出鞘,黑洞洞的铳口指向前方。
张石头紧紧握着手中的三眼铳,手心全是冷汗,牙齿都在打颤。他旁边的王老五,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动作却异常麻利地检查着火绳和弹药,嘴里低声咒骂着:“他奶奶的…还真让那小皇帝给蒙对了……这下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李铁柱则大声地在自己负责的垛口段来回奔走,不断地重复着命令:“稳住!都给老子稳住!鞑子人多,别慌!听号令!瞄准了再打!节省弹药!”
远方的后金军阵中,前锋部队已经开始脱离主阵。大约数千名骑兵和步甲组成的队伍,呐喊着冲了过来。他们并非后金最核心的巴牙喇精锐,更像是普通的八旗兵和一些新附的蒙古部落士兵,装备参差不齐,冲锋的阵型也略显松散。显然,后方的皇太极并未在一开始就投入主力,而是派出了这支部队进行试探。
但这数千人的冲锋,依旧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马蹄声、呐喊声汇聚在一起,如同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
“鞑子进三百步了!” 有军官高声喊道。
陈继盛站在城楼上,纹丝不动,目光死死锁定着越来越近的敌军。
“二百五十步!”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后金军已经进入了弓箭和火铳的有效射程。他们也开始稀稀拉拉地放箭,箭矢射在城墙上,发出噗噗的响声。
陈继盛猛地抽出佩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放箭!开火——!!”
命令下达的瞬间,大安口城头仿佛活了过来!
“嗡——!” 无数弓弦震响,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般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砸进冲锋的后金军阵中。
“砰!砰砰砰——!” 紧接着,数百支火铳同时喷吐出火舌和浓烟,震耳欲聋的爆响连成一片。铅弹呼啸着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目标。
冲在最前面的后金士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关隘,火力竟然如此凶猛密集,而且准头还相当不错!
第一轮打击就让他们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放!” 陈继盛再次下令。
又一轮箭雨和弹丸覆盖过去。城墙上储备的滚石檑木也开始被推下,呼啸着砸向试图靠近城墙的敌人。
后金的先锋部队彻底被打懵了。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轻松的叩关,却没想到迎头撞上了一块烧红的铁板。几次尝试重新组织冲锋,都被城头持续而猛烈的火力压制了回去。
领军的后金将领见状不妙,知道仅凭这点兵力强攻无望,而且伤亡还在不断增加,只得无奈地下令后撤。
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敌人,城墙上爆发出一阵短暂的欢呼。张石头兴奋得脸颊通红,差点跳起来。
但欢呼声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李铁柱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看着城下丢弃的百十具尸体和远处重新集结、阵型更加严整的后金大军,脸色凝重地对旁边的王老五说:“看见没?这只是鞑子的炮灰,探路的。”
王老五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声音干涩:“他娘的,炮灰都这么难打……后面那些穿白甲、戴红缨的真鞑子上来,咱们……顶得住吗?”
这个问题,萦绕在城头每一个明军士兵的心头。
远处,后金军的中军大纙之下,皇太极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原本带着一丝轻蔑和自信的脸色,此刻已是阴沉如水。先锋试探的失利和超乎预期的伤亡,让他意识到,这座不起眼的大安口,恐怕会成为他南下之路上第一个难啃的骨头。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前方重新开始忙碌的大营,攻城器械被缓缓推上前,更多身着重甲的士兵开始集结。
“传令,”皇太极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准备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