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铁匠,就这么跪在冰冷地上,磕头哀求。
恰巧,钱扒皮由管家扶着走了出来,看见刘宗敏,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晦气!哪来的穷鬼跪在这儿?!”
刘宗敏膝行上前,满脸绝望:“钱老爷!求您救命啊!俺娃……”
“滚蛋!” 钱扒皮一脸厌恶地打断他,“什么工钱?干那点破活还想要钱?赶紧滚,别脏了老子的地!”
管家也尖声道:“听见没?快滚!”
刘宗敏急了,伸手想去拉钱扒皮的衣角:“老爷!那是救命钱啊!”
“反了你了!还敢动手?!” 钱扒皮吓得后退,立刻暴怒,“给我打!打断他的狗腿!”
两个家丁狞笑着扑上来,对着跪在地上的刘宗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刘宗敏被打得蜷缩在地,嘴里还在念叨:“救命钱……”
很快,他就被打得嘴角流血,浑身是伤,左腿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呸!穷鬼!” 管事啐了一口。
钱扒皮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大门,“哐当”一声关上。
只留下刘宗敏,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冰冷的地上,满心是血和无尽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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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寒风更甚。
刘宗敏一瘸一拐,像个孤魂野鬼,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回了家。
“吱呀”一声,破旧的门被推开。
昏暗的油灯下,莲儿看见丈夫鼻青脸肿、嘴角带血、左腿几乎不能着地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宗敏哥!恁这是……咋弄成这样了?!他们……他们打恁了?!”
刘宗敏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默默地走到墙角,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看着丈夫这副模样,莲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钱,没要到。人,还被打成这样。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没有再问,也不忍心再问。任何言语,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屋子里,只剩下虎子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
莲儿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泪,默默地转过身,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回到了奄奄一息的儿子身上,用自己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孩子滚烫的额头,希望能分担一丝痛苦。
油灯的光芒微弱地跳动着,映照着这间家徒四壁的破败屋子,映照着病榻上垂危的孩子,映照着默默垂泪的母亲,也映照着角落里那个如同石雕般沉默的男人。
刘宗敏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在病痛中挣扎的儿子,那眼神里翻涌着的东西,已经不再是白天的屈辱和绝望。
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情绪,像毒蛇一样,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他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打铁的大手,此刻似乎渴望握住的,不再是冰冷的铁锤……
这世道,不给人活路。
这恶人,骑在穷人脖子上作威作福。
娃要死了,他却连几个救命的铜板都要不来,还要被打得像条狗!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炉中淬火的钢铁,在他的胸膛里慢慢凝聚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