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柱和他麾下的奇兵营如同怒海中的礁石,死死钉在被撕裂的阵线上,承受着后金军一波又一波凶狠的冲击。他们的顽强抵抗,以及后方督战队用鲜血遏制住的溃败洪流,终于为中军调整部署、投入预备队争取到了最为宝贵的喘息之机!
只听中军后方鼓号声再变,令旗挥动间,一直按兵未动的预备队阵列中,大批精锐步卒如同开闸的洪水般,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呐喊着涌了上来!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来自辽西、久历边阵、以悍勇坚韧闻名天下的关宁步卒! 他们沉默地越过那些尚在惊魂未定、被重新编组的山东溃兵,直接插入杨国柱部侧后方那岌岌可危的缺口,以惊人的速度构筑起新的盾墙矛林,并将杨国柱和他那支已然血战多时、伤亡惨重的奇兵营接应、轮换了下去。
随着这支强大的生力军——尤其是以铁血着称的关宁步卒的顶上,原本摇摇欲坠、几乎要被彻底洞穿的中军南翼防线,终于如同打入了数根坚固的木桩,再次被顽强地稳固住了!
然而,后金军显然也不甘心就此放弃这好不容易才用人命撕开的突破口。几乎在明军预备队投入的同时,对面后金军阵之中也鼓声大作,号角呜咽,同样有大批后续跟进的八旗步甲和部分汉军步卒,在各级军官的咆哮驱使下,源源不断地涌入这片已成血肉磨坊的战场, 试图彻底压垮明军的抵抗意志。双方的生力军,就在这片堆满了尸骸、浸透了鲜血的狭窄区域内,再次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后金的步卒们在死命厮杀,与刚刚投入的关宁军、京营兵在尸山血海中反复拉锯,而与此同时,后金军剩余的、也是最为精锐的重甲骑兵也没有闲着。
这些重甲骑士被重新整编,分为了数个攻击梯队,每一队都有千骑左右。随着更为急促、带着决死意味的号角声再次响起,第一梯队的铁骑便再次催动战马,组成无坚不摧的楔形阵,绕过步兵最为胶着的区域,朝着明军那道依托车垒、已被撕扯得破绽处处的防线其他结合部或相对薄弱的地段,又一次发起了冲击!他们狠狠撞入明军步卒队列之中,展开短暂却极其凶狠的厮杀!
长矛与马刀碰撞,战斧与盾牌交击,人喊马嘶,血光迸溅!但这波冲击的主要目的,似乎仍是制造压力与消耗,并试图寻找或扩大防线的薄弱点。在与当面明军进行了一轮高强度的近距离搏杀、冲击得对方阵脚松动、并自身也付出一定伤亡后,这支骑兵便在军官的号令下,迅速脱离接触,拨转马头,在己方弓箭掩护下,立刻向本阵方向退去,进行休整并准备下一次轮换。
而几乎在他们后撤的同时,早已在旁蓄势待发的第二梯队重甲骑兵,便如同计算好了一般,无缝衔接地发起了新一轮的冲击!同样的铁甲洪流,同样的凶狠咆哮!
后金军便是以这种惊人的协同,让步兵在正面持续施压、缠斗,同时以精锐重骑兵分拨次进行穿插、冲击、轮换,周而复始! 这种步骑协同施压的战术,让明军防守方苦不堪言,既要应对正面步兵的疯狂绞杀,又要时刻防备重骑兵从意想不到之处发起的致命突击,几乎得不到有效的喘息之机,对明军的阵线稳固、士气维持和预备队调动都造成了持续不断的、极大的困扰!
如此惨烈的轮番冲击与血腥防御,竟然持续了将近五个时辰! 从午后一直鏖战到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光线也消失殆尽!这片战场彻底变成了吞噬双方精锐的血肉磨坊。到了此时,无论是明军还是后金军,双方投入的预备队——那些压箱底的精锐——基本上都已被这个可怕的战场旋涡所吞噬, 人人疲惫不堪,伤亡不计其数。
然而,决定性的胜负仍未分出,惨烈的战事,依旧在这片被彻底染红、尸骨累累的土地上,在双方士兵麻木的嘶吼与兵器的撞击声中,艰难无比地持续着, 似乎要将这天地间最后一丝气力也彻底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