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焦土(1 / 2)

鞍山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冰冷的辽东湾海风已经裹挟着血腥气,吹拂在每一个东江镇士兵疲惫却亢奋的脸上。城寨的残垣断壁间,最后几缕不甘的黑烟挣扎着升腾,旋即被铅灰色的天幕吞噬。

对鞍山堡的攻克,与其说是军事上的辉煌胜利,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战略破袭的完美收官。毛文龙深知,以东江镇目前的实力,占据并守住辽南任何一座坚城都是不现实的奢望。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占领,而是最大限度地破坏后金在此地的统治根基,动摇其战争潜力,并为饱受蹂躏的汉民带来一场迟到的复仇。

“大人,鞍山左近屯堡的百姓已按计划转移至海岸,船只已备妥。”一名亲兵疾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毛文龙点点头,目光扫过城下整装待发的队伍。士兵们身上还带着厮杀的痕迹,血污与尘土混合,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这光芒,源于胜利,更源于即将到来的、更彻底的“清算”。

“传令下去,”毛文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队伍按预定路线散开,目标——鞍山周边所有后金屯庄、哨卡、仓廪!我只要一个结果:焦土!片瓦不留,颗粒无存!”

“遵命!”吼声震天。

命令如冰冷的潮水般迅速传遍各部。士兵们分成数十支小队,如狼群般扑向鞍山堡周围广阔的乡村。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攻城拔寨,而是系统性地、毁灭性地摧毁后金在这里建立的一切。

焚毁粮秣,断敌生路

十一月的辽东,早已过了收获的季节。后金强迫汉民和掳掠来的奴隶耕种,将收获的粮食、草料囤积在各个屯庄的仓库和简易的窝棚里,这是他们维持统治、支撑南下军队的重要补给。而此刻,这些维系后金战争机器运转的“血液”,成了东江军的首要目标。

士兵们的目标明确而残酷:烧!将所有囤积的粮食、草料、柴堆付之一炬。十一月的辽东,寒风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士兵们裹紧棉甲,手指冻得几乎握不住火把,但眼中却燃着不灭的怒火。脚下的冻土坚硬如铁,每一步都耗费着他们本就不多的体力,可没人退缩——他们知道,这一把火烧下去,就是建奴的命根子!

火把被投入干燥的草垛和粮仓,烈焰瞬间腾起,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一座又一座屯庄燃起大火,火光在铅灰色的天空下连成一片,仿佛一条巨大的火龙,在辽南大地上蜿蜒盘踞。

不仅仅是粮食。耕牛、骡马,凡是能被后金用于耕作或运输的牲畜,要么被东江军征用运往皮岛,要么就地宰杀。铁匠铺的炉火被熄灭,铁砧被砸碎,农具被销毁。房屋被点燃,井口被填埋。一切可能被后金重新利用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设施,都在这场有组织的破坏中化为乌有。

这不是简单的掳掠,这是一场旨在彻底瘫痪敌人后方生产能力的焦土战略。毛文龙要让后金知道,他们每向南前进一步,付出的代价将是后方的彻底糜烂。

复仇的宣泄

随着东江军的推进,那些在后金残酷统治下苟延残喘的汉民也被解放出来。他们中的许多人,家破人亡,亲人被屠戮或掳走为奴,心中积压的仇恨早已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当看到昔日作威作福的后金管事、兵丁甚至一些助纣为虐的包衣阿哈被东江军俘虏或击溃时,压抑已久的仇恨瞬间爆发了。

“杀了他!他抢走了我的女儿!”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状若疯癫地扑向一个被捆绑的后金小吏,用指甲撕扯着他的脸颊,发出凄厉的哭嚎。老妇人名叫李氏,原本是个普通的农家妇,家中独女被建奴掳走后,她日夜以泪洗面,盼着女儿能活着回来,哪怕只是个音讯。可一年过去,换来的只有村里人偶尔传来的风声——她的女儿,早已被折磨致死。李氏的指甲深深嵌入那后金兵的皮肉,每一下都像是替女儿讨回一分公道。

“还我爹娘命来!”一个年轻的汉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一个受伤倒地的后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