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内,灯火依旧亮着,却已显得有些多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硝烟尚未散尽,血腥气隐隐从帐外飘来,混杂着帐内众人一夜未眠的疲惫气息。
崇祯皇帝朱由检端坐在帅案之后,脸色在晨曦与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一夜未曾合眼,亲身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夜袭与反击。
帐下,孙承宗、卢象升、袁崇焕、祖大寿、曹文诏等诸将皆在,一个个盔甲未卸,脸上或带着硝烟,或带着血污,神情肃穆而疲惫。
孙承宗颤巍巍地捧着一份刚刚由各营汇总上来的初步战报,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老迈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陛下,昨夜一战,各营已初步清点完毕。”
朱由检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帐内落针可闻。
“此役,”孙承宗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军斩获建奴真夷首级,二百一十七颗。另有蒙、汉军旗首级,合计七百九十二颗。”
他抬眼看了看皇帝,补充道:“然建奴素有收敛同袍尸首之习,此斩获恐非敌虏实际伤亡之全貌。据南二营将士及俘虏所言,奴酋昨夜攻势极猛,其折损必远超此数。”
朱由检“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这才是关键。帐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孙承宗的脸色沉重了几分,声音也低沉下来:“回陛下……我军伤亡,亦是甚巨。”
他深吸一口气:“尤以……南二营曹文诏部,损失最为惨重。该营昨夜血战,据初步统计,阵亡将士……六百一十三名,负伤者,一千三百二十七人……其中重伤者甚众,恐……”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一个营头,几乎被打残了!
孙承宗继续道:“其余各营,如祖大寿部、赵率教部等,因非敌主攻方向,且袁督师在外围有效拦截了敌骑,虽也付出了一定代价,但伤亡尚在可控之内。合计阵亡将士不足百名,然轻重伤者亦有五百余众,总计伤亡约在六百人上下。”
汇报完伤亡,孙承宗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
“此外,昨夜南二营之所以在初期被敌迅速撕开豁口,除了建奴攻势凶之外,亦有……亦有内情!”
他抬起头,直视着皇帝:“该营有一名姓王的把总,在激战正酣,防线最为吃紧之时,竟……竟心生怯懦,公然违抗曹将军将令,擅自带其麾下近二百名士卒,弃了阵位,向后溃逃!”
“什么?!” 这次,连一直沉默的朱由检都忍不住微微提高了声音,眼中寒光一闪。
“正是此獠临阵脱逃,”孙承宗语气带着愤恨,“直接导致其负责的那段营墙防御空虚,被建奴捉住机会,一举破入!虽然后续曹将军率家丁死战,卢抚臣与曹游击及时驰援,稳住了阵脚,但此獠之罪,擢发难数!”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幸,此二百余溃卒并未逃远,混乱之中,被后续赶到的友军截住,现已全部拿下,关押在营外听候处置。那名王把总亦在其中。”
说完,孙承宗将手中的简报轻轻放下,再次躬身,语气无比郑重:
“陛下,临阵脱逃,动摇军心,按大明军律,罪无可赦!然此番人数众多,牵连甚广,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圣裁!”
一时间,整个中军大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御座之上的年轻皇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