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左良玉奋力将缺口堵住,双方士兵依旧在阵线上犬牙交错、舍命搏杀,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易手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战场侧后方的后金军阵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凄厉尖锐的战马嘶鸣,还夹杂着兵卒混乱的呼喝与呵斥声。紧接着,令所有正在厮杀的明军和部分后金兵卒都愕然的一幕出现了!
黑压压一片,足有数千匹没有骑手的战马,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猛地从后金军阵后方狂奔而出!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几乎每一匹疯狂奔跑的战马尾巴上,都用湿布或麻绳之类的东西,死死捆绑着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烈焰燎烤着皮肉,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惊恐让这些马匹彻底失去了理智,它们双目圆瞪,发出濒死般的悲鸣,不辨方向,不管敌我,只知道发足向着前方那片喊杀震天、血肉模糊的战场,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猛冲过来!
这股突如其来的“火马洪流”速度极快,声势惊人!它们如同巨大的、燃烧的撞锤,横冲直撞,一路上,许多正在厮杀、后退或是位于冲击路径上的后金士兵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这群受惊发疯的畜生狠狠撞翻在地,随即被无数狂奔的马蹄无情践踏!
筋断骨折的惨叫声、被踩成肉泥的闷响声,一时间竟在后金军阵列的侧后方此起彼伏,引发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混乱和伤亡!
看着那些拖着燃烧的尾巴、嘶鸣着、不分敌我疯狂冲撞而来的战马,许多京营士卒脸上露出了惊愕与不解,甚至有一丝荒谬感。
然而,左良玉的瞳孔却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混乱?自相践踏?不!这不是溃败,更不是意外!
凭借着过去在辽东战场与建奴多年交锋的血腥经验,他几乎是立刻就辨认出了这看似疯狂举动背后所隐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术信号!
这是冲阵的前奏!是用这些被牺牲的马匹和被波及的辅兵生命,制造混乱、撕扯防线、吸引守军注意力的残酷手段!这只有一个目的——为即将到来的、真正致命的冲击扫清障碍!
后金的重甲骑兵!他们要来了!
这个认知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左良玉的心头。真正的决战,最恐怖的考验,现在才要真正开始!他甚至能想象出,就在那片烟尘和火马造成的混乱之后,黑压压的铁甲洪流正在蓄势待发!
他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手中那柄浴血的长柄斩马刀,坚硬冰冷的钢铁似乎也无法阻止他掌心中再次疯狂分泌出的、冰凉而粘腻的汗水,汗珠甚至顺着紧握的指节,一滴滴落在早已被血污浸透的地面上。
这一刻,先前搏杀带来的激动与渴望似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面对即将到来的毁灭性力量时,最为本能的巨大压力和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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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实录记载,熊廷弼疏有云:奴贼战法,死兵在前,锐兵在后。死兵披重甲,骑双马冲前。前虽死而后乃复前,莫敢退,退则锐兵从后杀之。待其冲动我阵,而后锐兵始乘其胜。效阿骨打、兀术所为,与西北虏精锐在前,老弱居后者不同。此必非我之弓矢决骤所能抵敌也,惟火器战车一法可以御之。
熊廷弼曾奏称:“贼兵所带盔甲面具臂手,悉皆精铁,马亦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