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空旷而冰冷,由坚硬的青石板铺就,四周是高达一人、难以逾越的厚木栅栏。栅栏之外,是黑压压一片、伸长了脖颈、等待着嗜血盛宴的明军士卒和京师百姓。他们的喧哗声、议论声、甚至隐约的叫好声,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拍打在这些早已心如死灰的俘虏身上。
“第一轮死斗,开——始!” 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立于高台下方的另一处小高台上,面无表情地高举手中的令旗,随即猛地向下一挥!他身旁的翻译官立刻用生硬的满语高声重复着这残酷的指令,并补充道:“抽中‘壹’字者,对战抽中‘贰’字者!高台之上,标记不同者,皆为死敌!胜利的条件只有一个——将另一方标记之人全部杀光! 能站到最后的‘壹’字标记或‘贰’字标记的幸存者,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其余,皆——死!若有畏缩不前者,立斩无赦!”
规则宣布完毕,高台上下陷入了一种死寂。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俘虏们粗重的喘息和远处京师百姓因听不懂满语或具体规则而发出的、略显不耐的隐约喧嚣。这些刚刚还在战场上与明军殊死搏杀的后金勇士,此刻却被告知,他们唯一的生路,竟然是杀死自己的袍泽。屈辱、愤怒、不甘、绝望……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胸中剧烈翻腾,几乎要将他们的理智彻底吞噬。
“啊——!!跟这些南蛮子拼了!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凄厉的、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怒吼!竟有十余名血气尚未完全冷却、不甘心就此引颈就戮或与同伴自相残杀的后金兵卒,他们猛地从地上抓起散落的断矛残刃、或是之前被允许保留的简陋防身武器,咆哮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高台边缘那些手持火铳、神情冷漠戒备的明军士卒,发起了最后一次、也是最为徒劳的冲击! 他们宁愿死在真正的敌人手中!
然而,这螳臂当车般的最后反抗,迎来的却是冰冷而无情、早已准备好的死亡。“放!” 高台下负责警戒的明军指挥官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牙缝里迸出一个简短的号令。
“砰砰砰!”早已将黑洞洞铳口对准高台边缘的数十支火铳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密集的铅弹与铁砂如同死亡的蜂群,裹挟着浓烈的硝烟,瞬间便将那十余名不顾一切向前冲锋的后金兵打得血肉横飞!
他们如同被狂风扫落的破布娃娃般,一个个发出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巨大的动能下向后抛飞、翻滚,重重栽倒在距离栅栏不过数步之遥的冰冷石板上,胸膛或头颅上尽是可怖的血洞,身体不住地抽搐扭动,眼看是活不成了,死状凄惨无比! 浓烈的硝烟与更加刺鼻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开来,让高台上的气氛更显压抑。
这迅捷而血腥、毫无悬念的镇压,如同一盆夹杂着冰碴的冷水,彻底浇灭了高台上其余所有后金俘虏心中可能还残存的最后一丝反抗念头或侥幸心理。
他们亲眼看到,任何试图挑战明军绝对控制意志的行为,都只会招致更迅速、更残酷、也更没有意义的死亡。逃不了,也反抗不了!其他原本可能还有些骚动、没有立刻行动的俘虏们,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口,身体僵硬,彻底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他们只是麻木地、绝望地看向对面那些同样带着不同标记、曾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如今却即将成为自己猎物或猎手的“敌人”。高台之上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俘虏们因恐惧而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牙齿打颤声,压抑得让人几乎要窒息。
两拨被标记的俘虏,就这样在死寂中互相对峙着,等待着那不知由谁先开始的、同类相残的血腥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