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帐内其他各营的小头领们也纷纷鼓噪起来,有的支持高迎祥立刻攻城,有的则赞同张献忠的谨慎,更多的则是在抱怨自家粮草不足、伤亡过大……一时间,帐内争吵声、叫骂声、拍打桌案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只差拔刀相向!盟主王自用坐在帅位之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但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却已是杀机暗涌,显然也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就在帐内气氛紧张到极点,几名脾气火爆的头领已将手按在刀柄上,眼看一场内讧就要爆发之际,一直端坐帅位、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的盟主“紫金梁”王自用, 猛地一拍身前那张由几块破旧门板临时拼凑而成的帅案!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炸雷般在帐内滚过,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喧嚣与叫骂。所有正在争吵或鼓噪的头领们,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带着几分惊疑与畏惧,望向了帅案后那位面沉如水的联盟之主。
王自用缓缓站起身,他身材并不格外高大,但此刻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却如同暗夜里的饿狼一般,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凶光。一股久历沙场、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浓烈煞气,无形地弥漫开来,让整个大帐内的温度都仿佛凭空降了几分。
“都他娘的吵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沙哑与狠戾,“平阳城围了半个月,连根毛都没啃下来一根!你们倒好,还没等明狗的援军杀到,自己人倒先在这里为了谁少出点力、谁多占点便宜,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丢不丢我三十六营的脸?!再这么各怀鬼胎,畏缩不前,不等城里的明狗饿死,咱们自己就先散伙饿死、或者被明军各个击破了!”
他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般,缓缓扫过帐内每一个头领的脸庞,被他盯到的人无不心中一凛,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避开他那慑人的视线。
“某家这里,倒有一个不是办法的笨办法,或许能让咱们啃下平阳这块硬骨头!” 王自用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吹号,全军发动总攻!”
“第一步,” 他伸出一根因常年握刀而显得粗糙黝黑的手指,语气森然,“集中各营所有能拉开弓的弓箭手,所有会放铳的火铳手,以及所有能找到的火箭、火油、硫磺、干柴等一切引火之物!不计箭矢火药的消耗,也不管他娘的准头如何,给老子用饱和的箭雨和猛烈的火攻,把平阳府的东、南两面城墙,以及城墙上的箭楼、马面、守军,都给老子彻底压制住!烧他个浓烟滚滚!熏他个鬼哭狼嚎!让城头的明狗连头都不敢露,箭都放不出来一根!”
“第二步,”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眼中凶光更盛,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残忍的狞笑,“待城头火力被我军彻底压制,浓烟烈火弥漫、守军自顾不暇之际,各营便立刻组织最悍不畏死、也是伤亡之后补充上来的那些光脚不怕穿鞋的勇士,扛起所有能找到的云梯、长板、飞爪、绳索,从东、南两面,不计任何伤亡代价,给老子硬生生往上爬!往上填!”
“某家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也不管你们死多少人!明日午时之前,必须给老子在平阳府的城头,插上我三十六营的大旗!攻下平阳,城中钱粮女人,任凭各营取三日!若有哪个营头敢在此时怠慢军令,或是畏缩不前、保存实力,休怪某家王自用的刀,不认往日的情面!都听明白了没有?!”
王自用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而出,帐内所有头领闻言,无不噤若寒蝉,心中虽各有盘算,却也不敢再公然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