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龙座上的铁甲(1 / 2)

夜色,终于在无尽的血腥与杀伐之后,渐渐被东方天际那一抹惨淡的鱼肚白所取代。

乾清宫的御书房内,烛火燃尽了一根又一根,灯油也添了数次。年轻的大明皇帝朱由检,依旧身着那套在昨夜的雷霆行动中沾染了些许血迹与硝烟的黑色具装铠甲,他并未卸甲,也毫无睡意。

他就那样端坐在冰冷的龙椅之上,手中紧握着出鞘的天子剑,目光深沉地凝视着窗外那渐渐亮起的天色,以及殿门外那些依旧清晰可闻的,因全城戒严和搜捕叛逆而带来的压抑脚步声与甲胄摩擦声。

一场针对他本人、也针对大明皇权核心的兵变图谋,就这样被他用最直接、最酷烈的手段,在爆发之前便强行摁了下去。李继勋、赵承麟等主要叛将及其核心死党已被当场格杀或擒获,其家眷亲族也尽数下狱,等待他们的将是东厂与锦衣卫最严酷的审讯和最无情的裁决。

京营中那些被裹挟或被煽动的普通兵卒,在见识到天子亲军那无可匹敌的战力和皇帝本人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肃清叛逆的决心后,也大多选择了缴械投降。

京师的局势,在表面上,似乎是暂时稳住了。

然而,朱由检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幻灭。他闭上眼,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的,是自他登基以来所经历的桩桩件件——

是蓟州城外,面对建奴数万铁骑的汹汹兵锋,明军各路兵马虽最终惨胜,但过程之艰险,代价之沉重,以及战后那些文官集团依旧喋喋不休的党争与掣肘;

是后金的步步紧逼,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威胁着大明的北疆;

是朝堂之上,那些饱读圣贤之书的股肱大臣们,在国家危难之际,或空谈误国,或推诿塞责,或阳奉阴违,或各怀鬼胎;

是那些世受国恩的勋贵武将,大多早已腐朽不堪,只知贪墨兵饷,欺压良善,关键时刻却无一人能为国分忧,为君效死;

是那些富可敌国的晋商巨蠹,表面上恭顺驯良,暗地里却与建奴勾结,走私通敌,吸食着大明的骨血,将无数军民推向死亡的深渊;

还有……还有这刚刚才被他亲手用最血腥、最无情的手段镇压下去的京营之变!这些本应是大明最可靠的屏障、天子脚下最忠诚的羽翼,竟然也烂到了如此地步,为了些许金银和虚妄的许诺,便敢于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君父和袍泽!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最锋利的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让他对这个腐朽不堪、积重难返的大明王朝,对这群麻木不仁、自私自利的所谓“精英阶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失望与……绝望!

不进行一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刮骨疗毒、甚至可以说是推倒重来般的彻底变革,大明,绝无可能中兴!

甚至连在这乱世之中苟延残喘,都将是一种奢望! 他之前那种试图“徐徐图之”、“渐进改良”、“寻求朝野共识”的所谓“圣君”治国之道,在这一连串残酷无情的现实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幼稚可笑,如此的不切实际!

“圣君?仁德?”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在这等豺狼环伺、群魔乱舞的末世,仁德,不过是懦弱的代名词!圣君,也只配被那些口蜜腹剑的奸佞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凄惨下场!”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现在不装了,也彻底不想再装了! 他彻底抛弃了要做一个被后世史书称颂的“仁德圣君”的虚妄幻想。他意识到,在这等群狼环伺、积弊如山的末世危局之中,唯有铁与血,唯有绝对的、不容置疑、不容挑战的权力,才能劈开一条生路,才能重塑这破碎的乾坤!

他必须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军阀皇帝”,用最直接、最强硬、甚至是最不近人情的铁血手段,来掌控一切,碾碎一切敢于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无论是外部的建奴、流寇,还是内部的贪官、勋贵、以及所有心怀异志之徒!就像他的先祖一样!!

在极度的疲惫与绝望之后,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与疯狂的希望,反而从他心底最深处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他那“多活一世”的记忆与经验,此刻如同暗夜中的灯塔,开始为他指引方向。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历史上那些曾经面临类似绝境、却最终成功集权、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业的铁血君王与强大帝国的影子。

他想起了强秦如何以耕战立国、以军功爵禄制为根基,最终横扫六合,一匡天下;他想起了汉武大帝如何“内用申韩,外示儒术”,一手独尊儒术以安抚士人,一手重用酷吏以整肃朝纲,同时北击匈奴,南平百越,开创了煌煌盛世;

他也想起了历代王朝为何兴起、又为何衰亡的根本原因——关键就在于,最高权力是否真正集中,在于利益分配是否能有效驱动核心力量为其效死,在于整个国家机器是否高效运转且绝对忠诚!

这些历史经验与教训,如同醍醐灌顶,让他对大明目前面临的种种困境和未来的改革方向,有了一个全新的、也更为清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