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刚刚那番条理清晰且充满诚意的话语,倒是让路德有些不知所措。
路德微微垂下眼睑,目光在伊恩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是在努力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寻更多的蛛丝马迹。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
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迷茫:“北部的情况,想必你从城门进来大概也了解了,说句不好听的,北部并没有什么可以交易的东西。”
路德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过身,目光望向那扇半掩的窗户。
透过窗户,只能隐约看到城外那片广袤而又荒芜的戈壁,以及那几个破败不堪的城区角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将这份沉重和无奈都一同吸进胸膛里。
“你看到的这片土地,虽然有我们宪兵团在坚守,可除了偶尔过往的商队,几乎没有像样的生意,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源能让咱们交易啊。”
“不不不,路德团长您误会了,是合作,不是交易,我们将会在北部进行一系列的投资,推动北部经济的发展。”伊恩急切又不失沉稳地摆了摆手。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接着俯身,动作娴熟地将刚刚放在身旁的那个袋子轻轻提起,拉开拉链,从中拿出了一个文件。
文件被伊恩紧紧地攥在手中,他微微欠身,将这份文件递给了路德,同时神情庄重地说:“这是我们的诚意,它代表着我们对北部城区的信任和支持,也代表着我们对未来合作的期待。”
“哦哦,我看一下。”路德接过文件,语气中带着一丝将信将疑。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文件,目光在那上面的文字上缓缓游走。
初始时,他的表情依然有些凝重,仿佛在努力地消化着这份突如其来的信息。
随着目光的推移,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那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当他快速地看完文件的全部内容后,猛地抬起头,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激动地问道:“这,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伊恩自信地笑了笑,他见过希干希纳的变化,所以对文件上的内容并不感到惊奇,甚至觉得收敛了。
同时伊恩对路德的这种反应并不感到稀奇,在他看来,这份投资方案对于路德乃至整个北部城区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但路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翻动着文件,一字一句的将文件上的内容看明白。
看完路德沉默了很久,在这份沉默中,仿佛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他微微低下头,下巴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胸口了,嘴唇不停地蠕动着,似乎在口中反复地权衡着利弊,捏着文件的手抖动得厉害。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条件是什么?”
伊恩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坚定:“条件很简单,城区外的戈壁,我们需要在那开发一处工业区,所有权只能是属于我们的。”
伊恩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路德没有任何的犹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中仿佛冲破了一层迷雾,露出了难以置信:“可以!我答应了。”
在路德看来,这是北部城区难得的发展机遇,也是改变现状的一个希望之火,他不能轻易放过,至于戈壁的所有权,他并不在意,甚至觉得给的太少了。
因为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看不到太久远的未来,能为这处死地争取一份希望,他已经很知足了
接着,两人迅速进入状态,在办公室里热火朝天地展开了讨论。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伊恩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清晨,当灰蒙蒙的晨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照进临时办公室时,路德总会发现伊恩已经伏案工作多时,桌上摊开的文件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到了上午九点,准时开始接见商人。
这些顽强生存在这座城市的商界代表们,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故事。
驼背的老布商颤巍巍地展示着发黄的账本,上面记载着连续五年下滑的营业额;年轻的五金店主则激动地比划着,讲述他如何靠着修理农具勉强维持生计。
伊恩不仅倾听,更会突然打断询问某个细节:\"您说运费上涨了三成,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午后则是与各部门负责人的会谈。这些官员们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却依然保持着专业素养。
当城市陷入黑暗,伊恩和路德仍在对着一盏煤油灯反复推敲协议条款。
他们会为某个措辞争论到深夜,又会在达成共识时相视而笑。
路德惊讶地发现,这个来自富裕地区的年轻人竟能如此准确地把握北部城区的痛点,提出的方案既务实又充满远见。
第七天,当协议最终敲定,伊恩小心地将文件装进防水牛皮纸袋,他将起程返回希干希纳,下次回来,就是带着这个城区的希望了。
临行前,路德突然抓住他的手,这位北部城区宪兵团团长的眼角闪烁着泪光:\"这份协议...是我们等了二十年的希望。\"伊恩只是用力回握,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几个月,似乎是担心路德会失望,伊恩时不时寄一些信件回来,最近这封是在前几天收到的,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差不多了。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北部城区破旧的街道上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老杰克像往常一样推开餐馆吱呀作响的木门,挂在门框上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眯着昏花的眼睛望向街道——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趴在面包店的后门,等着捡拾可能掉落的面包屑。
\"又是难熬的一天啊...\"老杰克叹了口气,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摸出半截旱烟。
烟草劣质的辛辣味在口腔里弥漫时,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背脊像风中的枯枝般颤抖。
就在他抹去眼角咳出的泪花时,城门口扬起的尘土和卫兵们大喊大叫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