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虫豸与晨曦(1 / 2)

一纸来自王都的政令,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入希干希纳区宪兵团指挥部本就沉重压抑的空气中。

羊皮纸上用华丽辞藻书写的官方命令,此刻在众人眼中却比巨人的血盆大口还要可憎。

那命令的核心内容,无非是斥责边境的部队未能“有效阻御”巨人,并严令各地加强戒备,同时,竟暗示要“甄别并限制”涌入内地的难民,以“确保王都及罗塞之墙内核心区域的物资与秩序稳定”。

弗提手握着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政令,许久未发一言。

办公室内的空气凝固了,连煤油灯的火苗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他预料过墙内那些高高在上的蛀虫会如何对待这场灾难,如何将他们的“同胞”视为可以随意丢弃的负担,但他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赤裸裸,连最基本的伪装与敷衍都懒得去做。

一种混合着极致愤怒与荒谬的冷笑,扭曲地爬上他布满血丝的脸庞。

“呵呵…哈哈哈…” 他低沉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充满了嘲讽,“限制难民…确保秩序…这群养尊处优的猪猡,他们坐在希娜之墙内,喝着美酒,他们知道什么巨人?”

原本他还计划着,再隐忍蛰伏数年,积蓄足够的力量,等待一个更成熟的时机。

但玛利亚之墙的沦陷,巨人的凶残,以及王都这群虫豸毫无底线的卑劣,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也彻底烧毁了他最后一丝耐心。

如今的局势,已不容他再有片刻迟疑,他也不愿再如阴沟里的老鼠般,继续这无望的隐忍。

王都那群腐朽到骨子里的虫豸,根本不配他再为他们隐藏半分实力!

弗提猛地抬起头,那双因连日劳累而深陷的眼窝中,此刻却燃烧起两团骇人的火焰。

他看向格里沙·耶格尔,又扫过埃尔文·史密斯,最后目光定格在一直垂首待命的雷纳德身上。

“雷纳德!”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启动‘赤日’计划吧。”

“赤日计划”四个字一出,格里沙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与身旁的埃尔文交换了一个充满震惊与凝重的眼神。

弗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与隐忍一并呼出。

他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明明是背着光,室内也只有摇曳的灯火,可他那双眸子却明亮得惊人,仿佛凝聚了破晓前的所有光芒,锐利得甚至要刺穿这昏暗的议事厅,胜过窗外高悬的烈日。

“弗提!”格里沙医生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你确定…就是现在么?就在这里…希干希纳吗?”

“对,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弗提的声音沉稳如磐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没有失败,只能胜!”

说罢,他转向埃尔文,眼神中多了几分同道者的默契:“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想必你的任命令也一同送抵了吧。”

埃尔文轻轻颔首,平静地回答:“是的,命令我即刻返回王都述职,并…重组调查兵团,基地迁回罗塞之墙内的旧址。”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眼中却闪动着与弗提相似的锐利光芒。

弗提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雷纳德及办公室内其他几名宪兵团的低级军官招了招手:“你们先出去,在门外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众人鱼贯而出,雷纳德体贴地带上了门。弗提的目光再次落在埃尔文身上,又瞥了一眼站在埃尔文身后,如同一柄出鞘利剑般沉默的利威尔——后者本已走到门口,却被埃尔文用眼神示意留了下来。

“埃尔文,”弗提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这次王都述职,对我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们会”

“调查兵团既然要调回罗塞之墙,你便以此为掩护,挑选一批最精锐、最可靠的人手,秘密潜入王都。那些高墙之内的秘密,是时候让它们见见光了。”

埃尔文的嘴角勾起一抹肃穆的笑容,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呵呵,弗提,这个剧本,在我脑海中已经预演过无数次了。王都那潭死水,是该搅动一下了。”他顿了顿,眼神坚定,“我会比预定时间先行一步出发,亲自去布置。”

弗提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话,不必言明,有些决心,早已在无数个不眠之夜中铸就。

雷纳德在离开办公室之后,并未在宪兵团据点过多停留。

他快步穿过混乱的街道,来到一处位于城区边缘,外观早已荒废、杂草丛生的“凶宅”。

这里曾是某个倒霉贵族的别苑,传说闹鬼,早已无人问津。

然而,拨开层层伪装,宅邸深处一个隐蔽的阁楼,却是雷纳德精心设置的信鸽中转站——用于接收和传递那些不能经由官方渠道的秘密讯息。

他熟练地从怀中取出一卷卷用特殊蜡纸封好的细小信筒,将其一一绑在鸽子腿上。

十分钟后,随着他手臂一扬,十余只训练有素的信鸽振翅高飞,它们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向着北方——王都希娜之墙的方向疾速飞去,矫健的身影迅速穿过希干希纳区那道象征着人类最后防线的高耸城墙,消失在血色的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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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拨回半天前。

罗塞之墙,卡拉尼斯区。

这里是距离玛利亚之墙最近的几个大型中转区之一。

希干希纳区沦陷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一部分侥幸逃脱的难民在绝望中向东,前往传闻中繁荣的希干希纳区寻求庇护,而另一部分的人们则是来到了这里,卡拉尼斯区。

城门口,驻屯兵团的士兵队长格雷格,面容被风沙和疲惫刻上了深深的印记。

他嗓音沙哑地指挥着士兵,引导着如潮水般涌来、衣衫褴褛的难民缓慢而有序地进入城区。

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尘土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气息。

格雷格看着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人流,从墙内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臂,用磨得发亮的袖口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突然,他眼神一厉,大步上前,从拥挤的人群中揪出一个正推搡着老人和孩子、拼命往前挤的壮汉。

“挤什么挤!!”格雷格怒吼一声,毫不留情地一脚蹬在那人粗壮的大腿上。

壮汉惨叫一声,险些跌倒。“这么能挤,这么有劲,你就给我滚到队伍最后面去!不,站到墙外去!什么时候所有人都进完了,什么时候你再进来!”

那混混模样的男人捂着被踢得生疼的大腿,起初还想撒泼,但看到格雷格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和腰间锃亮的佩刀,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格雷格的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起来:“大人饶命啊!小的家里还有几十岁的老人和几岁的孩子,都指望着我要养活!求大人开恩,放我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