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甚至有些空旷得吓人。
众人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上,抬头望去,头顶上方还有至少两层相似的结构,每一层中间都是空的,只留下宽阔的环廊,如同一个被层层掏空的巨大石巢,没有任何墙壁。风从支撑高塔的柱子之间灌入,发出呜呜的呼啸,回荡在空旷的塔内,听起来格外瘆人。光线昏暗,只有少数几道光柱穿透尘埃,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石板缝隙间积满了厚厚的尘土,甚至顽强地生长出了一些贴地的绿色杂草,给这片死寂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生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石灰与风沙的味道。
“呜哇……这里面好大啊!”派蒙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她小心翼翼地贴近荧,小声抱怨,“而且这楼梯看起来好危险,好多地方都塌了,走上去不会掉下去吧?”
连接各层平台的,是残破不堪的石制楼梯,它们如同古老巨兽断裂的肋骨,扭曲着向上延伸,勉强维系着上下通行的可能,许多阶梯已经缺失,需要小心翼翼地跳跃才能通过。
“小心脚下。”琴提醒道,风鹰剑并未归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迪卢克走在队伍稍后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狼的末路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沿着破损的楼梯,大家互相照应着,小心翼翼地登上了第二层平台。这一层的结构与下方类似,平台上碎石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们一边行走,一边仔细寻找着通往最顶层的道路。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众人忽然注意到平台边缘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
走近一看,那竟是一个完整的遗迹守卫。它并非站立,而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瘫坐在地上,巨大的金属头颅微微低垂,面朝着塔外那片残破荒凉的风景,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饱经风霜的古代雕塑。
“遗迹守卫?!”派蒙吓得嗖一下躲到荧的身后。
琴和迪卢克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身体,武器已然握在手中,神色警惕地盯着那台沉默的机器。这东西的破坏力他们可都领教过。
左钰却显得很平静,甚至多看了那遗迹守卫两眼。他知道这台遗迹守卫不会有任何反应。这可不是普通的型号,而是第一台被制造出来的、后来被称作“耕地机”的原型机。他记得很清楚,这玩意儿身上承载着坎瑞亚覆灭的秘密,未来戴因斯雷布还会和荧为了它的“眼睛”与深渊教团大打出手。不过现在,它只是一个沉默的、失去了动力的金属躯壳。
“大家小心,保持距离。”琴低声说道,虽然她也察觉到这台遗迹守卫似乎有些不对劲,但谨慎总是没错的。
迪卢克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站位更靠近遗迹守卫,将其他人护在身后,赤红的眼眸仔细观察着机器的每一个细节,寻找着任何可能启动的迹象。金属外壳上布满了划痕和风化的斑点,关节处积着厚厚的灰尘,核心部位那标志性的能量光芒也完全熄灭了,一片死寂。
温迪也凑近了些,手指轻轻抚摸着下巴,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嗯……这台机器,感觉年代非常久远了,比一般的遗迹守卫要古老得多。而且,它好像彻底坏掉了呢,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
荧也上前,绕着遗迹守卫走了一圈,看着它那对着塔外风景的姿态,不知为何,竟从这冰冷的钢铁造物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派蒙从荧身后探出头,小声问:“它真的不动了吗?不会突然站起来发射激光吧?”
左钰走过去,甚至伸手敲了敲遗迹守卫冰冷的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梆梆”声。“放心吧,它睡得很沉,估计很久没醒过了。”他耸耸肩,语气轻松。
众人保持着戒备姿态观察了一会儿。但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彻底耗尽了能源,只是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用它冰冷的机械眼“眺望”着塔外的苍凉,像是在凭吊一个逝去的时代。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眼下显然不是探究这台古代机器秘密的时候。
“我们得继续往上走。”琴提醒道,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任务目标。
迪卢克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那沉默的巨人,转身:“走吧。”
众人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台沉默的钢铁巨人,确认它毫无动静,才继续前进。
这第二层平台相当宽阔,石质地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边缘处没有任何遮挡,可以直接看到下方遥远的地面和环绕塔身的云雾。他们分散开来,仔细搜寻着每一处可能通往上层的痕迹。琴用剑柄轻轻敲击着几处残存的内壁结构,希望能发现什么机关暗门。迪卢克则走到一处坍塌的石柱旁,搬开了几块碎石,下面依旧是坚实的平台地面。找遍了整个平台,别说是楼梯,连个像样的通道都没有发现。
“奇怪,怎么没有路了?”派蒙在空中飘来飘去,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上面没了吗?”
她飘到平台的边缘,向下望了望,又百无聊赖地看向塔外侧。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猛地指向塔身外侧的空中,声音带着惊喜:“喂!你们快看那边!塔外面!有一股风在往上吹!”
大家立刻走到平台边缘,顺着派蒙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在紧贴着高塔外壁的地方,一股强劲的气流形成了肉眼可见的上升风场,卷起细小的尘埃和碎叶,持续不断地向上涌动。这高塔的上半部分早已残破不堪,这风场几乎是贴着他们所在的平台边缘向上延伸,通往更高的地方。
“看来是利用风场上去。”温迪走到边缘,感受了一下风力,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这倒是符合蒙德的风格。”
既然找到了通路,众人不再犹豫。琴率先走到平台边缘,展开风之翼,身体立刻被外部的气流托起,如同红色的飞鸟般沿着塔壁向上飞升。迪卢克紧随其后,动作干脆利落。荧也拉着派蒙,一起跃入了风场。左钰则轻松地跨上火弩箭,调整好角度,跟在队伍最后。
风场的力量异常猛烈,带着他们沿着塔身急速攀升,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掠过。下方残破的平台迅速变小,四周的景物是不断向上流动的塔壁和远方的云海。越往上飞,塔身的破损越发严重,可以看到上方巨大的穹顶结构已经塌陷了一个大洞。
就在他们顺着风场飞到接近塔顶破损穹顶的高度时,派蒙那双对亮晶晶东西格外敏感的眼睛又有了新发现。她猛地抬起小手指着高塔外部、那残破穹顶之上的最高尖顶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八度:“哇!快看!最高的地方!塔尖尖外面那里!有个大宝箱!”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望去,视线越过他们即将进入的穹顶破口,果然看到在那高塔最顶端的外部尖塔结构上,稳稳地放置着一个通体金色、镶嵌着宝石、散发着华丽光芒的大宝箱。
“是华丽大宝箱!发财了发财了!”派蒙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摩拉形状,刚才被狂风吹得晕乎乎的感觉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嗖地一下就要脱离带她上升的风场,不管不顾地朝着更高处、塔顶外部那个遥不可及的尖顶冲去。
“派蒙!回来!那里太高了,而且还在外面!”荧急忙喊道,试图拉住她,但派蒙此刻眼里只有宝箱,根本听不进去。琴和迪卢克也皱起了眉头,显然觉得此时偏离目标去拿一个位置刁钻的宝箱并不明智。
“我去拿吧,你们先进去。”左钰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对派蒙这种对财宝的执念早已习惯。他拍了拍火弩箭,魔力微催,扫帚尾部光焰一闪,瞬间脱离大部队,以惊人的速度垂直爬升,如同一道银光直刺塔尖。片刻之后,他便拿着一个明显刚被打开、里面塞满了摩拉,紫色圣遗物和武器的华丽宝箱飞了回来,稳稳地落在即将进入穹顶破口的众人旁边,将宝箱递给已经望眼欲穿的派蒙。“喏,你的宝箱。”派蒙立刻扑了上去,抱着宝箱幸福地蹭来蹭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赚翻了赚翻了”。众人这才依次穿过穹顶的破口,进入了高塔顶端的平台。
和下面两层相比,这里显得更加空旷,也更加……荒凉。头顶是巨大的、破了个大洞的穹顶,可以看到外面变幻的云层。中央区域依然是一块空洞,只有呼啸的狂风不断从破损的穹顶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这里没有任何通往别处的道路,似乎真的就是这座塔的终点。
“嗯……看来这里就是尽头了呢。”温迪环顾四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若有所思,“不过,我能感觉到,这座遗迹里,好像有一些非常古老的封印,把真正的通路给挡住了。”
派蒙不明所以,歪着脑袋凑过来:“封印?又是特瓦林搞的鬼吗?它把路藏起来了?”
“不是的。”温迪摇了摇头,否定了派蒙的猜测,脸上带着一丝追忆的神色,“这座废墟曾经是一座远古的城市,特瓦林只是在这里临时找个窝罢了。废墟本身,其实比我们四风守护的时代还要古老得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吟游诗人的神秘微笑,仿佛要开始讲述一段尘封的故事:“要知道,在我们热爱的自由蒙德建立之前,这里曾有一位强大的暴君统治着一切,高塔就是他的王座。”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怀中的里拉琴,琴弦发出一串清越的音符,又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补充道:“呵呵,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很乐意为你们演奏一曲关于那位孤高君王的故事,当然,得有好酒才行。”
左钰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跟明镜似的。温迪口中的暴君,毫无疑问,正是那位曾经统治旧蒙德,最终被反抗者推翻的龙卷之魔神——迭卡拉庇安
很快,众人的注意力被平台边上一个奇特的装置吸引了。
那是一个石制的基座,由粗粝的石块堆砌而成,岁月在其表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纹路,这些纹路复杂而神秘,像是某种失落文明的印记。基座中央,一根四方石柱巍然矗立,石柱的顶端,可以看见似乎嵌着某种精巧的元器件,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基座的表面,大部分区域都闪耀着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流动的液体,神秘而深邃。但仍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区域是黯淡的,那些区域的纹饰失去了光彩,只有冰冷的线条,没有灵动的光亮。
仔细观察,整个基座的纹饰被分成了三个对称的区域,构成一种平衡而稳定的结构。其中一个黯淡的三角形区域中心,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空缺的凹槽,形状规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特定的物件被镶嵌进去,以激活沉寂的力量。
装置的旁边,地面上还散落着几个闪烁着微光的、透明的正四面体部件。这些部件如同水晶般剔透,内部的光芒柔和而稳定,与基座上的幽蓝色光芒交相辉映。
迪卢克走到机关前,仔细端详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动,缓缓说道:“这封印的样式……按我所知的考古学知识判断,应该是一种导光机关吧。”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确定,又隐含着某种猜测。
大家一起向机关靠近,想要更仔细地观察这个神秘的装置。
琴团长绕着基座走了半圈,目光沉静而专注,她仔细观察着机关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到线索,最终,她停下脚步,指着那个黯淡的区域,总结道:“从现场的状况看,这座机关的导光仪式似乎离完成不远了。先把最后那个部件放回去,再看看情况吧。”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谨慎,但更多的是一种决断,仿佛已经做出了判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琴团长的指向,落在了旁边那个散落的发光正四面体部件上。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最后一块部件,很可能就是解开谜题,完成仪式的最后一块拼图。
毕竟,正四面体,这种由四个等边三角形组成的几何体,其形状与基座上黯淡区域的轮廓有着明显的关联。
左钰和荧迈步走到了那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正四面体部件跟前,两人目光交汇,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便已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荧微微点头,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朝着那个部件探去,想要拾取它。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部件的瞬间,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正四面体,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然后,它缓缓地飘浮起来,脱离了地面,开始围绕着荧的身体旋转,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士。
透过透明的外壳,甚至能看到在部件内部,似乎还有一个更小的、同样是正四面体的核心在微微发光,发出脉动般的光芒,仿佛心脏在跳动。
荧有些惊讶地看着环绕自己的部件,她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那个发光的部件便如同拥有生命般,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她一起移动,仿佛与她建立了某种奇特的联系。
左钰对着荧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眼神中带着信任和支持。
荧定了定神,将心中的一丝疑虑放下,不再犹豫,带着那个如同小卫星般环绕着她的发光部件,朝着导光机关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坚定,目标明确。
就在她刚刚接近导光机关的刹那,那个一直温顺地跟随着她的部件,仿佛受到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召唤,突然加速,不再盘旋,而是径直脱离了荧的身边,化作一道流光,带着耀眼的光芒,精准无比地飞向基座上那个黯淡的三角形区域,严丝合缝地融入了中心的凹槽之中。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共鸣声,从基座深处响起,如同古老的钟声,在空气中缓缓震荡开来。
整个导光机关瞬间光芒大放!
原本黯淡的区域被彻底点亮,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活过来一般,沿着古老的纹路迅速流淌,蔓延开来,瞬间遍布整个基座的每一寸角落。
刹那间,高塔中心那巨大的空洞区域猛地闪耀起一道冲天的蓝色光柱!光柱笔直向上,仿佛要刺破天穹,一个复杂而古老的魔法阵图案,在那耀眼的光柱中一闪而逝,如同幻影般,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紧接着,平台中央原本空无一物的区域,也被一个闪光的能量平台短暂填满,这个平台由纯粹的能量构成,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便迅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只留下空气中依旧残留的淡淡能量波动,似乎在无声地昭示着,通往未知领域的通道,已被短暂地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