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正视稻妻人民的影(2 / 2)

左钰在一旁看着鹰司进的窘态,对荧和派蒙低声道:“这借口可真是没什么说服力,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影冷哼一声:“住口。”她转向九条镰治,“九条家的后人,你来讲。”

九条镰治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的。原本我也是抱着谈判的目的前来,结果他们想要的,只是九条家的认罪书而已。”

“认罪书?”影的眉头微蹙。

“对,”九条镰治继续说道,“陈述九条家从眼狩令起所记下的种种罪责,也包括了这段时间的各类失职……”

鹰司进急忙插话:“都是根据事实在陈述,并无捏造虚构!”

九条镰治毫不退让:“确实没有捏造罪责,但认罪书里还多次强调鹰司家的功劳,提到了鹰司家临危不乱,试图力挽狂澜……这些,就全是子虚乌有之事了!”

鹰司进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说的?你……你怎么能突然变脸,出尔反尔!”

“我也是在陈述事实,将军大人自会明断。”九条镰治迎向鹰司进的目光,“鹰司家的想法,不过就是想要树立正面的形象,谋求替代九条家!不然,为什么要在九条家的认罪书里强调从不存在的功劳,还要用软禁的方式逼迫我签下名字呢?”

鹰司进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谁软禁你了!这是谈判!这和刚刚谈的完全不一样!”

影的眼神平静无波:“情况我大概知晓了。”

鹰司进还想辩解:“不要听这小子一派胡言,九条家之前犯了多大的错,将军大人应该知道,他们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影淡淡开口:“哼,你们的纠纷,我并无兴趣。但鹰司家的后人,你想要成为天领奉行,没错吧。”

鹰司进心中一凛,支吾道:“呃,这个……是的,为将军大人肝脑涂地,这是每一位天领奉行众的永恒追求。”

“那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影的语气不容置疑,“毕竟任命天领奉行的是我。只要有人能在决斗中胜过我,他就是新的天领奉行。”

此言一出,鹰司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要和将军大人决斗?”

影继续说道:“初代的天领奉行就是用手中的刀剑证明了他的意志,才会有传承到现在的九条家。想要我认可一个新的名字,那么自然要重新经历我的考验。”

鹰司进张口结舌,冷汗直流:“这……”

影的目光锐利起来:“难道你不会剑术吗?还是说,因为年迈体弱失去了信心呢?口口声声要为我肝脑涂地,却不敢面对我的刀?”

“呃……”鹰司进低下头,不敢与影对视。左钰看着他那畏缩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这般器量,也想执掌天领奉行?

影不再看他,目光扫向周围的鹰司家家臣:“也罢,你们呢?不管是鹰司还是什么,只要有人能战胜我,他就是新的天领奉行。”

家臣们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应声。

影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敢站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有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此时,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九条镰治挺直了脊梁,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我想要挑战你,将军大人!”

派蒙惊讶地捂住了嘴:“欸?!”

影看着九条镰治,语气平静:“九条家的后人,很遗憾,就算你赢了我,九条家所犯下的错误,也无法一笔勾销。”

九条镰治苦笑一声:“不,我不觉得我有胜算,我也心知肚明,家主犯下那样的过错,九条家在天领奉行中的传承,理应结束了……在执行眼狩令的时候,我对父亲的想法一直抱有怀疑,我也觉得我在做错误的事。但就是一直在怀疑,一直在反思,明明什么都明白,却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拯救任何人。如今九条家败落的境遇,就是对我的惩罚吧。我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而是什么都没有去做。”

影冷淡地指出:“残酷地说,你的力量,也做不到什么。”

九条镰治的眼中燃起不屈的火焰:“是的,我的力量很弱小,父亲不听我的,兄长也帮不了我,有时候一平都能教训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是至少现在,在九条家的最后时光中,我是九条家的名代!履行和父亲相同的职责!就像将军所说,我的祖先以刀剑证明了自身的意志……那么,也请让我,九条镰治,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这是我最后‘能做些什么’的机会了!”

左钰看着九条镰治,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敬佩。这小子虽然实力不济,但这份骨气和担当,却远胜那个鹰司进。

影沉默片刻,似乎被这份决绝触动:“明明,没有意义。”她顿了顿,最终开口,“不过我接受了,上前来吧。”

决斗开始了。九条镰治的刀法在雷电将军面前显得稚嫩无比,但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倒,又一次又一次地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站起来,眼神中的光芒从未熄灭。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呼吸变得粗重,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荧和派蒙都紧张地看着,左钰则默默观察着,九条镰治的每一次挥刀,都像是燃烧着他最后的骄傲。

即便是体力耗尽,意识模糊,在他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九条镰治也没有放弃,而是奋力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那掉落在远处的刀柄,再次发起那明知不可为的挑战……

影收刀而立,看着倒下的九条镰治,眼神复杂。

“九条家的荣耀,始于豪胆,扬于赤诚,超脱于生死。”影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中回响,“让我看看你的刀,能否承受这份重量吧。”

这是决斗开始前,她对九条镰治所言。而此刻,她看着昏迷的青年,低声自语:“这也是永恒中的‘变数’吗……不过,那份荣耀,看来还残留于血脉之中。”

影转向面如土色的鹰司进及其家臣:“九条镰治受了伤,鹰司家的后人,你们负责照顾好他。没有挑战的勇气,这种小事总归做得到吧。”

鹰司进连连点头,声音颤抖:“是的,对不起,实在抱歉,非常抱歉。”

影继续说道:“如今的九条家难支大局,这件事我之前也听说了,本来寻找天领奉行的继任者的确是当务之急。但这番决斗之后,我认为可以暂缓对九条家的处置。在这段时间里,鹰司家就依然像以前一样,为九条家提供帮助吧。”

鹰司进忙不迭地应承:“全依将军大人指示,绝无二心。”

影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如果你们还觉得,可以如法炮制愚人众的策略,靠提供错误的信息,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那我就会像今天这样再次出现,我的刀也不会再留情。”

鹰司进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道:“明白,感谢将军大人,将军大人英明!”

左钰心想,影这一手恩威并施,倒是颇有成效,足以震慑这些宵小之辈了。

影不再理会他们:“行了,其他的调查我会让奥诘众负责的。”她转向左钰、荧和派蒙,“你们也跟我走吧,去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和你们说。”

随影离开那处隐秘的营地,气氛略显微妙。左钰能察觉到,经历了方才九条镰治那番决绝的挑战后,影的心境似乎泛起了些许涟漪,与平日里那种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姿态有所不同。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威严感似乎也柔和了几分,想来是有什么话要与他们细说。

一行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影停下了脚步。

派蒙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影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果然还是很有雷电将军的感觉,特别威严呢。”

影闻言,微微侧首,声音依旧清冷,却不似先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吗?我以为我已经展现了足够的变通。若是将军在此,九条镰治恐怕……难逃一刀。”

荧若有所思:“或许,他对此也早有预料。”

左钰也点头附和,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他的眼神很坚定,想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深知九条镰治此举的意义,虽是螳臂当车,却也展现了九条家最后的风骨。

影轻轻颔首:“我亦能从他眼中看出那份决绝。九条家从昔日辉煌到如今的式微,其间的变故确实令人唏嘘。九条镰治并非出类拔萃的继承者,但他身上……”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让我在巨大的变化之中,看到了某些依旧未曾改变的东西。”她将目光转向左钰和荧,继续说道:“这也要归功于你们。正是因为在街市的漫步,还有你们为我留下的画片,才让我对这些寻常事物有了新的感悟。”

派蒙好奇地追问:“那接下来九条家会怎么样呢?还有可能继续担任天领奉行吗?”

影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喙:“那还是不行的。即便这位继承者身上有可取之处,也无法抹消九条家先前犯下的种种过错。”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不过……可以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毕竟,犯下错误的,并不仅仅是他们。”她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鲜为人知的歉疚,“将军是不会错,也是不能错的。但作为‘影’,我仍想表达我的歉意。接下来的时日,尚有诸多事宜需要深思,但至少,如今的我,已能看清前路的方向了。”

荧凝视着影,轻声问道:“那你之后会选择直接管理稻妻吗?”

影的回答依旧干脆:“此事还是会交由将军处理。对永恒最大的威胁,始终是时间带来的‘磨损’。”她解释道,“我曾言及将军拥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便是预料到我自身亦可能因漫长时光而发生改变。但既然是已经想通之事,即便再艰难,我亦会去践行。”她微微停顿,似乎在回味着什么,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嗯……这一段时光,确实很值得纪念。”

派蒙听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啊!天领奉行的事情解决了,城里的人们也见到了身体康健的将军,那些不好的猜疑想必都会烟消云散了。”她兴致勃勃地提议,“你要是很喜欢出来玩,下次我们再来邀请你呀!”

左钰也笑着补充道:“是啊,下次再给影带些我们家乡的土特产,或者稻妻没有的新鲜玩意儿,保证让你耳目一新。”

影却摇了摇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不必了,这并非我生活的一部分。”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娇,“而且,不要说得我好像很需要陪伴似的。”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决定:“好了,我准备回去了。闭门静养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有些琐事,就交给你们这些人类自行处理吧。”

派蒙连忙挥手:“那就下次再见啦,影!”

随着影的身影逐渐消失,派蒙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呼,虽然发生了好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最后的结果好像格外顺利呢!”她转头看向荧和左钰,“对了,之前碰到神子,他还给我们通行证号去见将军,只不过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左钰你和影了。现在就只剩下把那个通行证明还给八重神子了。”

三人来到鸣神大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八重神子细细道来。

“神子,我们回来啦!这一路上可真是顺利极了!”派蒙一见到八重神子,便迫不及待地邀功。

八重神子慵懒地倚靠着,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戏谑:“哦?那可要仔细与我分说一番,你们都经历了哪些趣事了?”

当荧和左钰将影在市集对团子牛奶的好奇、在八重堂对轻小说的困惑,以及最后决斗场上的种种娓娓道来后,八重神子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眉眼弯弯,风情万种:“呵呵,真是太有意思了。堂堂雷电将军,进了城逛街的时候,竟然像个初来乍到的乡下姑娘一般手足无措。”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未能亲眼目睹那番景象,实在是可惜了。”

荧无奈地摇摇头:“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说影了。”

左钰也笑道:“你们两位,似乎总是乐于互相挖苦。”他深知这对老友间的相处模式,看似针锋相对,实则情谊深厚。

八重神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无妨,她不会介意的,那家伙啊,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会真的生气。”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过,听你们这么一说,她似乎也隐约触碰到了‘永恒’应有的模样?”

“嗯,”左钰肯定道,“影似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强求一切都停滞不前了。”

“那便是此行最重要的收获了。”八重神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当初将通行证明借予你们时,我亦未曾料到,竟能促成如此大的进展。”

派蒙也补充道:“她好像不会再强求一切都静止下来了。”

八重神子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说得好听些,这叫神明的一厢情愿。说得难听点嘛,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尘世七执政’,在面对某些更为强大的存在时,亦有其力所不能及之处。”

荧心中一动:“你是指……人心吗?”

左钰则目光深邃地看着八重神子:“或者说,是那高悬于世人头顶的……天理?”

八重神子眼波流转,笑而不语:“呵呵,你们不妨猜猜看。”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总而言之,听你们这番叙述,这一路上倒也算得上愉快。想必你们也见识到了影那不那么刻板固执的一面了。”她看向荧和左钰,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日后若还想见她,再来我这里借通行证明便是。她呀,虽然嘴上从不承认,但其实……还是挺容易感到寂寞的。”

派蒙闻言,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欸?可是她刚才明明说了,她不需要陪伴的呀……”

八重神子幽幽一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因为她是神明啊。神明并非真的不需要陪伴,只是对她们而言,‘陪伴’二字,太过奢侈了。”她的目光落在荧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与期许,“但是你,不属于此世的旅人,说不定……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呢。”

谈话至此,似乎也到了尾声。左钰忽然想起一事,笑着对八重神子说道:“对了,神子,关于那个‘团子牛奶’……”

八重神子闻言,眼中笑意更浓,仿佛早已看穿一切:“呵呵,她呀,绝对是喜欢上那个新奇的饮品了,心里估计早就乐开了花,只是不肯轻易表露出来罢了。”她模仿着影的语气,惟妙惟肖地说道:“她的潜台词一定是:‘快!把这家铺子原封不动地搬到我的「一心净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