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脚碾碎半块伞骨,藏在其中的玉璜碎片却突然化作青烟,凝成我娘常戴的那支梅花银簪形状。
林昭染血的指尖擦过簪头,那抹青烟竟发出类似婴啼的尖啸,转瞬消散在晨雾里。
\"小心瘴气!\"林昭突然拽着我滚向药田。
先前泼洒的药汁在泥土里咕嘟冒泡,蒸腾的雾气中,药商会长枯瘦的手掌正死死攥着陆子谦的衣领。
老头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向我,瞳孔里映出我背后那株开满白花的断肠草——那分明是七日前我埋驱邪药包时顺手种下的。
\"你以为自己赢的是谁?\"药商会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他袖中滚出的金算盘珠子撞在青石上,竟砸出深不见底的小洞,\"苏家女的血脉...\"
林昭的傀线突然绞断他半截舌头。
我趁机将混着狼毒花粉的药汁灌进他喉咙,却在俯身时瞥见他后颈处若隐若现的梅花烙——竟与林昭锁骨上的禁术印记完全相反。
陆子谦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
他残破的青衫下渗出墨绿色黏液,那些黏液触到晨光的瞬间,竟在地上绘出我曾在祠堂密室见过的往生阵图。
林昭甩出的银针钉住他手腕时,我突然想起去年腊月替王寡妇收殓她男人时,棺木底部也有类似的墨绿痕迹。
\"要变天。\"林昭突然扯下我束发的红绳。
那截浸透狼妖血的绳子在他掌心燃成灰烬,飘散的烟雾竟在半空凝成北斗倒悬的星图。
我摸到藏在袖中的骨哨,发现哨孔不知何时结满了冰霜。
破空声响起时我正要去抓药商会长腰间的玉坠。
三枚柳叶镖擦着我耳畔钉入槐树,树皮瞬间焦黑蜷曲。
林昭的傀线在空中织成蛛网,却只兜住几缕带着檀香味的黑雾。
\"别碰他尸身!\"林昭突然将我扑倒在地。
药商会长爆开的头颅里溅出的不是脑浆,而是密密麻麻的蛊虫卵。
那些米粒大小的白卵遇到晨露竟迅速膨胀,转眼间就化作指甲盖大的青萤虫。
我摸到后腰别着的竹筒,将最后半筒雷击木灰撒向虫群。
林昭突然咬破指尖在我掌心画符,温热的血珠触到木灰的刹那,燃起的青火竟在虫群中烧出个\"赦\"字。
陆子谦残破的身躯突然抽搐着立起。
我看着他脖颈处浮现的锁魂咒,突然想起那日替刘铁匠打铁时,熔炉里偶然淬炼出的半块残玉——纹路与玉璜碎片如出一辙。
\"来了。\"林昭突然攥紧我的手腕。
晨雾深处传来铃铛声,不是他常戴的青铜铃,而是我在娘亲妆奁里见过的九子连环铃音调。
药商会长尚未凉透的尸身突然被黑雾裹挟着浮空,陆子谦的残躯则像提线木偶般诡异地屈膝行礼。
我拔下簪子要追,林昭的傀线却突然缠住我的脚踝。
那些银丝勒进皮肉的瞬间,我听见地底传来万千虫豸啃噬根系的细响——整片药田的还魂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看星位。\"林昭染血的下巴抵在我肩头。
我抬头望见北斗第七星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颗猩红的伴星。
那颗星子闪烁的节奏,竟与三日前我在溪边浣衣时听见的捣药声完全重合。
黑雾消散时,药商会长和陆子谦都已不见踪影。
我蹲下身捡起片沾着露水的青萤虫残翅,发现翅脉纹路竟与林昭锁骨处的禁术印记完全吻合。
晨风卷着焦灰拂过脸颊,我闻到了熟悉的沉香味——与那日替张屠户包扎伤口时,在他家后院闻到的古怪熏香一模一样。
林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些渗入我血脉的傀线正缓缓褪成青灰色。
我看着他后颈的梅花烙渐渐隐入皮肤,突然想起半月前暴雨夜,他替我烘干衣物时,领口露出的那道陈年箭伤形状——分明是往生阵的阵眼图腾。
\"你的虎口...\"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被傀线勒出的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晨曦下折射出玉质的微光。
我望着药田里突然疯长的断肠草,听见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那声音却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
林昭的体温透过染血的衣料渗进来时,我摸到他腰间暗袋里藏着的半块玉璜。
那缺口形状,正与陆子谦伞柄中藏着的残玉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