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金銮殿上的喧嚣逐渐散去,可那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却如阴霾般,紧紧笼罩着朱瞻基。他低垂着头,不敢正视群臣离去时投向自己的或谴责、或惋惜的目光,心中满是忐忑与不安。在这场关于孙氏的风波中,他深知自己已然成为众矢之的,而接下来面对祖父朱棣的怒火,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朱瞻基老老实实、亦步亦趋地跟着朱棣,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平日里,这段路程不过是轻松的几步之遥,可今日,每迈出一步,他都感觉像是在攀爬一座陡峭的山峰,脚下的石板路仿佛也变得崎岖不平。四周的宫墙仿佛在不断挤压,让他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的压抑气息,令他的心跳愈发急促。
终于,他们来到了书房。书房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可这温暖的阳光却无法驱散朱瞻基心中的寒意。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踏入书房,只见朱棣背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那高大的身躯在阳光的映照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威严的影子。
朱瞻基刚一走进书房,还未来得及开口请安,便听到一声怒喝:“我们老朱家怎么出了你这种混账东西!”紧接着,一道黑影如疾风般朝他袭来,朱瞻基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那本厚厚的奏折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皇爷爷……”朱瞻基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恐惧和哀求,但在恐惧之下,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一股不甘和抵触。
朱棣猛地转过身来,眼中喷射出的怒火仿佛能将一切焚烧殆尽。“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朱棣的声音如雷霆般在书房内炸响,“我大明皇室,你太爷爷开国以来,便以礼义廉耻、纲常伦理为根本。
从朕到你父亲朱高炽,对待妻子皆是相敬如宾,情深意笃。就连朱允炆那个小崽子也没在男女问题上犯过错,而你呢,啊,好圣孙,呵呵,解缙当年跟我说好圣孙可旺三代,我才下定决心立你爹为太子的,呵呵,三代就是这么旺的么?怕是好圣孙只旺三代吧!”
朱棣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朕与徐皇后,少年相伴,携手走过无数风雨。她贤良淑德,不仅在生活上对朕关怀备至,更在军国大事上为朕出谋划策,助朕成就大业。朕能有今日之基业,她功不可没。而你父亲,与你母亲张氏,也是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你母亲操持后宫,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你父亲能够专心政务。”
说到这里,朱棣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朱瞻基,“可你呢?身为太孙,未来的一国之君,肩负着传承皇室荣耀、治理天下万民的重任,却做出宠妾灭妻这等有失体统、有违纲常之事。你将太孙妃胡善详置于何地?将皇家脸面置于何地?这事一出整个皇室的颜面扫地,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你这个太孙的位置担待得起吗?啊!”
朱瞻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头深深地低着,几乎要贴到地面,身体也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他的内心却并不认同朱棣的指责。他暗暗想着,若不是皇爷爷非要让胡善详当太孙妃,自己又怎会陷入如今这般境地。
他与孙氏情投意合,本应长相厮守,却被这所谓的皇室规矩和太孙妃的名分所束缚。想到这里,他对胡善详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皇爷爷,孙儿知错了,孙儿真的知错了!”朱瞻基的声音带着哭腔,“孙儿一时糊涂,被孙氏的甜言蜜语蒙蔽了双眼,鬼迷心窍。孙儿从未想过让皇室蒙羞,让皇爷爷和父亲失望。
孙儿愿接受任何惩罚,孙儿定当痛改前非,绝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暗暗决定,等自己登上皇位,一定要加倍对孙氏好,让她不再受这般委屈。
朱棣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朱瞻基的心上。“你以为太孙之位是你想坐稳就能坐稳的吗?”朱棣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这太孙之位,是朕经过深思熟虑,寄予了厚望才赐予你的。
朕原本期望你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继承大统,将我大明江山治理得繁荣昌盛。可如今,你却如此不争气,让朕大失所望。”
朱棣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决绝,“太孙之位,朕可以给你,也可以给汉王或赵王的孩子。你若不想当太孙,尽可继续如此胡作非为下去,朕绝不姑息!”
朱瞻基的身体猛地一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太孙之位是他梦寐以求的,是他多年来努力奋斗的目标,是他未来实现抱负的基石。他怎能轻易失去?
“皇爷爷,孙儿真的知道错了。孙儿愿意用余生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求皇爷爷再给孙儿一次机会。孙儿一定会以皇爷爷和父亲为榜样,好好对待太孙妃,治理好后宫,不让皇室的尊严再受到丝毫损害。”
朱瞻基不停地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渗出了鲜血,可他却浑然不觉,继续用这般姿态伪装着自己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