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的眼睛红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还是伤感引起的。
马清此时才意识到,阿母身上有一种异于普通人家女子的气质。
“阿母,你别伤心,我不是好好的?”马清伸手朝袁氏面前调皮地摆动着,又低声问,“阿母,从来没听你说过外祖父家,他们是干什么的?”
袁氏挑眉瞥了马清一眼,给马清夹了一块肉:“和你们马家一样的军户,吃吧,别光顾喝酒。”
“谢谢阿母。你也吃。”马清也给袁氏夹了一块肉。他知道只要袁氏不愿意说,她是怎么都不会说的。
“清儿。”袁氏朝马清伸着脖子。
“嗯。”
“你是一家之主,阿母和你商量一件事。”
“阿母,什么事你定就行了。”马清舀了一勺蔓菁汤。
“你给的五百钱我收了,我再留下一块金饼,这马上就开春了,我想着把那头官牛还了,我们自己买一头牛,这样我们可以多得一分收成。”
马清的父亲买的那条牛已经死了,不得不租用官牛来耕地,这样就要将收成上交官府八分,留下的两分再分给租地的人,剩下的连自己吃都不够,更不要说有余粮了。袁氏只能靠着养猪弥补不够的粮食。要是用私牛,只需上交官府七分,年终就会有一些盈余。
“好啊。”
“还有四十一块金饼你自己拿着,先想办法脱籍,再买套房子,娶个媳妇。”
“阿母,别想那么多,这金饼就是给你的,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
“别打断我。”袁氏一挥手,“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想做一辈子军户?你让你的儿子,孙子也做一辈子军户?”
“阿母,军户子弟世代服役,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还能有什么办法?”
“唉。以为你变聪明了,还是死脑筋。”袁氏伸手指狠狠地戳了马清额头,“别总想着什么立功受赏,那是刀尖淌血。你手上拿着四十块金饼,可以脱籍了。”
马清摇摇头:“朝廷可没有这个制度。”
“朝廷的制度只是对贱民的。”阿母一挥手,“听阿母的,你拿二十块金饼去给县主簿,他只要在卷宗上一划,你就脱籍了。”
“这么容易?”
“哼,对县主簿来说比拿筷子夹菜还容易,对你来说比登天还难。”
马清不由仔细打量阿母,心想,看来阿母还真不一般。“阿母,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立功得的这四十块金饼?”马清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不想知道。”袁氏没好气地朝马清挥了挥手。
“为啥?”
“立功无非出卖自己的武艺,用自己的命去换,你能立几次功?”袁氏瞪着马清,不等马清回答又道,“再大的功阿母都不稀罕。阿母希望看到你坐在案桌边写写划划,动动嘴就能成事。”说罢端起觞一饮而尽。
马清惊愕地张着嘴,这个阿母太厉害了。
袁氏满脸通红,她将觞扔在桌上,发出“乓乓乓”的响声。她朝马清伸出一个小指头:“清儿,你一个小士卒够不着主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