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
“害怕。我不怕自己,就是害怕连累我阿爸,阿兄。”
苍白黯淡的月亮从杨树林后面爬上来。天已经暗了下来。方信那被月光照着的半张脸露出了伤感。
“你奇怪啥?”
“那个苟大人,他和你以前也不认识。他从郓城来这儿,难道就是要让你向长沙王进言。他要做都督青州兖州?他自己上书不行吗?”
“我们说话,你是在后面一字不拉都偷听了。”马清伸出手指点着方信。
方信扶了扶他的皮盔,不好意思地笑笑。
月光很好,骑兵们斜插在马鞍右侧的长槊就像行走的树木一样往前运动。
“他这是看准了长沙王目前的形势,用东海王来要挟长沙王讲条件,如果长沙王不答应,他就投靠东海王了。”马清朝方信斜睨着眼睛,“这种事情,如果他直接向长沙王上书就没有回旋余地了,通过我,他就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那他这样残忍,不仅不会受到惩罚,还会升官?”
马清转过头,朝方信重重地撇了撇嘴。
方信的眼睛在月光下闪了闪,紧闭着嘴转过去了身子。
从兖州一直憋着的那股气释放之后,兴奋劲儿也就过去了,大家都感到疲惫。队伍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从高到低,又从低到偶尔发出的声音,到后来渐渐没有人说话了。
平原的原野里吹来阵阵淡淡的污泥和烂草的潮湿气味。白鹭咕咕叫着。马具的叮当声,腰刀偶尔撞碰马镫的响声和马蹄踏着地上的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划破夜空的宁静。
马清在大鼻孔平稳的背脊上,呼吸着从黄河上吹来波浪似的清新的,令人神爽的微风。他的头脑中重现着这次出洛阳的一幕一幕。刘琨,司马睿,王导,司马胜男等人的影子在他头脑中一幕幕浮现,当苟曦的影子挥之不去地出现在他脑海里时,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铁盔。
铁盔上的铁甲片发出“当啷”声。
几乎同时,西北方向的天际发亮了。
一里外,一小堆火光在一片房屋中升起,火星四溅处,一股浓烟升向被火映亮的天空。悲惨的,男女老少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在凄惨的人声中,夹杂有马的嘶鸣。是数十匹马兴奋的嘶鸣。
前方的一大队自动停止了,全队都停下了脚步。
万壮从前方飞驰而来。在距离马清还有三个马身子时,他双手使劲拉着马缰,身体使劲往后仰。
那匹河曲马终于在大鼻孔前面一个马脖子的距离停了下来。
“屯长,怎么办?”万壮一指前方的火光。
“屯长,有强盗。”王诚也从后面来到了马清的面前。他胯下的乌孙马不安分地动着四蹄,他的身子也就在不停地动着。
“司州地界,居然还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强盗?”马清有些疑惑。他对王诚道,“让边秀带两个人去侦察一下,给他一个漏刻的时间。一个漏刻必须回。”
边秀是二大队第五什队长,人很机灵,尤其是记性很好。
“诺。”
“口令。”马清低头想了想,抬头指着王诚道,“朝歌,就是朝歌。”
王诚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一边跑一边喊着“边秀,边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