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司马乂朝匡平伸着脖子。
“刘将军麾下安定太守卫博率五千精兵先攻入长安,进到了距离河间王府只有一里的地方,可是城外的刘将军主力不继。后来冯翊太守何渊率军杀到,将这五千精兵全歼。大都督张方又率大军回到长安,和何渊夹击城外刘将军的主力。刘将军大败后率百人南逃,他逃到陈仓就被活捉了。”匡平双腿跪地,头冲着地上,抬着眼睛偷瞄了一眼司马乂。
司马乂用牙齿从里面咬住的嘴唇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
匡平不敢说话了,只是两只手撑着地垂着头。
“继续说吧。”马清道。
“河间王对刘将军说,孤对你不薄,你为何叛我?刘将军说,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沈不可以违天子之诏,量强弱以苟全。投袂之日,期之必死,葅醢之戮,其甘如荠。”
司马乂挺直的身子疲倦地在榻上矮了矮。他靠在凭几上,两只黑眼睛湿润起来。
“后来呢?”马清问。
“河间王将刘将军全身脱得精光,在雪地里用沾水的皮鞭抽打了他一百下。他血肉模糊,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当场昏死过去。河间王又用冷水把他浇醒,然后把他腰斩了。腰斩时让我们所有在场的校尉以上将领观斩。”
场上一片沉寂。
“他的子女呢?”司马乂的身子离开凭几,朝案桌边倾斜过来。
“不知道。”
“匡平,你抬起头来,看着孤。”
匡平直起身子,双膝依然跪着,用他那大脸盘上像小鸟一样的眼睛看着司马乂。
“你家是哪里的?”
“冯翊合阳,罪臣原在何渊麾下,后到了北地太守刁默麾下。”
“家中还有何人?”
“父母妻儿皆在。”
“匡平,司马颙如此对待忠义,天理不容。你若良知未泯,相信你内心自有分晓。这次孤领军西向,就是冲着司马颙来的。孤一定要灭了他,也一定会灭了他。”司马乂的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案桌。
匡平的小眼睛眨了一下。案桌上的一支毛笔滚落笔架。
“你的父母妻儿在等着你,孤放你回去。”司马乂将手肘放在案桌上,叹口气道,“唉,这些年人活着就不容易。你可以回去继续在司马颙麾下领俸禄,只是不要助纣为虐,不要和我的军队交战,你可能做到?”
“殿下慈恩,匡平感激不尽,绝不会助纣为虐了。”匡平在地上又做起稽首礼来。
“伍度。”司马乂朝伍度扬了扬头。
“在。”
“把马匹铠甲还给匡平,送他出城。”
“诺。”
“刘道真,刘道真…”伍度和匡平出去后,司马乂看着门外两人的背影不停地念着。
“人死不能复生,殿下也别太难过。”马清在司马乂身边劝道。
“刘道真因我而死,我如何不难过?”司马乂斜睨着马清用沙哑的声音说到。
“殿下,据匡平说刘将军死前的一句话,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他其实并非为殿下而死,而是为君臣之义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