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看似童稚还带着些许天真显得有些好笑的话,却化成了一把刀子,捅进明珠的心里,割开蒙着他的那层纱。
胤祚笑眯眯的,像只憨态可掬的幼猫,可得走近了仔细看,才知道这是只没长大的老虎呢。
都是猫科动物,幼崽时看着相似,差别却大了去了。
“明相素有贤名,在京中多年来一向有重情义的名声,乐善好施,广结善缘,又乐于提携后辈,知人善用。”
胤祚像是感慨,又似称赞,不明意味的嘴角上扬。
“哎呀,祚早有耳闻,也因此对明相……”胤祚看过去,瞧着明珠表情,“颇为欣赏啊,今日才愿给明相这个面子。”
胤祚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明相知道我的性子的,可不是那爱面儿也给人留脸面的,一向是……随心所欲。”
这一个停顿,就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胤祚敲打明珠,他知人善用,提携什么人他不管,可这姓张的,明珠倒是会用人,眼看着手下人嚣张跋扈,阴险狡诈……他明珠的好声名……要不是终日打鹰却被鹰啄了眼,识人不清,要不就是故意为之,挑衅他了。
名不符实却是真。
明珠眼睫颤动,他也稳的住,垂首道:
“阿哥,奴才御下不严,定扫清门户,严于律己。”
他决定舍了那颗棋了。
“唉……”
胤祚这可不乐意了,“倒显得是我逼迫明相,为难人喽。”
胤祚轻飘飘的几句话,还含着一层深意,明珠表了决心,明示自己不会包庇那商贾,却也是暗示——
商人重利,他却不是为了蚊头小利就头昏的人,至于重情……他是念着和皇长子的血脉情分,也知道胤禔和胤祚的兄弟情谊。
胤祚怀疑他从中作梗,明珠愿自证清白,其中定有隐情。
胤祚看起来不情愿的样子,再给明珠添了一把火。
这小子看着就深信不疑是他所为了,明珠眼中精光一闪。
倒也是合情理,他的人,他来求情……六阿哥如此怀疑他很正常。
能沉住气不将事情捅破了,闹大了,等到他主动服软,就是这位阿哥耐得住性子。
木兰往返就要些许时日,不在京中只能依靠书信,细节免不得了解的不够,又不能拖着不处理,六阿哥就是个随时会炸的炮仗,他如此情急之下仓促行事免不得有些纰漏,明珠一顿,突然心中一明。
有人给他下套!
一石二鸟的好计划啊,这一环环下来,总是容易出差错,张富商弄个铺子再正常不过,他从江南来不知道背后的主人是六阿哥,他又不在京中,手下人狂妄惯了,得罪人妥妥的,六阿哥又这么被皇上宠着,这种半大小子最是容不得人忤逆于他,更别提是有人和他抢东西了。
阿哥们自带一股傲气,天潢贵胄,也看不起他们这些作奴才的,管他官位多高权势多大,面儿上愿给脸面,心里却……胤禔也好,太子也罢。
更别提这年幼又得宠的阿哥了,在宫里没经过前朝的风雨,一块儿没经过打磨,浑身都是尖刺的石,下巴没仰到天上去都算好了。
明珠只能自认倒霉,先安抚住胤祚。
“自然要秉实奉公……阿哥大义不计较奴才的过错,奴才却不能仗着阿哥明事理就不分是非了。”
明珠退后一步,终于弯了腰。
胤祚见好就收,“明相言重了,不过是个小事,不足挂齿,我也信明相人品卓绝,不屑于此。”
他就是故意表现的怀疑明珠的,不怀疑他怀疑谁?
去自证吧,明珠。
他要借明珠的手,去查背后的借刀人。